庄清河也静心听了听,他一向耳力过人,但他什么都没听到。
不过商珉弦一直坚持,说车的声音不对。
因为暴雨,路上时不时有被雨打落的树木残枝。
庄清河也怕是后车轮勾到了树枝,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交通工具,不得不谨慎,想了想,他还是把车靠路边停下,解了安全带说:“我去看一下。”
庄清河没熄火,从车上下来,来到车尾处,弯腰往下看了看,两个轮子上除了沾了雨后的湿泥外,什么都没有。
他看完之后刚站直,车突然如利箭一般冲了出去。
庄清河怔愣了两秒,那车已经冲出去好远。他这才反应过来,也意识到了商珉弦的用意,迅速追了上去。
“商珉弦,你回来!”庄清河被恐惧紧紧攥着了喉咙,撕心裂肺地喊:“不能回去啊!”
商珉弦一脸平静地开着车,他刚才就想通了这件事的关键,就是绝对不能把这件事的选择权交到庄清河手上,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远处的山顶聚集着浓郁的雾。
商珉弦像所有将死之人一样,回顾自己短暂的一生。然后发现自己就像一支没有蘸墨的毛笔,书写徒然,了无痕迹,活得无凭无据。
他牵风掠过旷野,一路疾驰,起码这一刻他是自由的。
庄清河,以后自己找东西吃吧。
眼前雨势渐收,大雨要停了,可是太阳还没有现身。商珉弦看了一眼郊区的野地,远处尽是大雾。
母亲,你所说的曙光究竟是什么呢?
车辆越来越远,轮胎在坚硬的柏油路上留不下任何痕迹。
庄清河明明是在追着车跑,却像是被一种阴郁可怕的恐惧追赶着。
这个世界出毛病了。
他一边追赶,一边痛哭,内心被无边的悲痛占据。
商珉弦,对不起,现在才认出你。
我不知道你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我不知道你每次晚上出来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
可我想对你说的也太多太多。
所以你先别死,让我救你。
天空厚重的云层开始退散,撕出许多口子,无数道光柱从天空中倾泻而下。
商珉弦的睫毛上像被撒了金箔,让他看起来易碎又憔悴。
长久以来,他一直居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维度,像服一场无期徒刑,可这一刻他是自由的。
真的好想再看一次日出啊。
下过雨的道路湿滑不堪,庄清河跑着跑着,突然脚下一滑,重重扑倒在水坑,被泥泞糊了一身。
他满身都是脏污的泥水,嘴巴也灌进了不少,可他趴在泥坑里,仍是冲着远去的车影狂吼:“商珉弦,你快回来,会死的!”
车影在他眼里越来越小,最终像一根针的尖刺。
商珉弦走了,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