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谏摸了把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老夫虽年事已高,但还没耳聋目盲到什么都看不明白的地步。”
原来周谏早就发觉谢兆的心思了,虽然柳晟也算是提前知道,也知道周谏并非一无所知,但柳晟依旧震惊于周谏此刻的从容。
在死亡面前还能如此从容淡定,这场面让周谏的形象在柳晟心里一下子高大了起来。
而这种从容究其原因分为两种:一种是已经有了万全的应对之策,就是不知道这万全里面包不包括柳晟这个未知因素;另外一种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柳晟觉得很显然是第一种,因为周谏有家室有牵挂。
于是柳晟满怀期望的凑上去问:“那大人可是有了万全之策,可否告知在下,也好让在下有个准备。”
闻言周谏转过身,抬起右手搭在柳晟的肩膀上,对他露出一个‘你放心’的笑容,说道:“没有。”
“啊?!”
柳晟僵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周谏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挪动步子跟了上去。
“那大人是打算以自己的命换全家安定吗?”
“哼,我的命在陛下眼里可没那么值钱。”
刚刚仅存的一点希望瞬间飞灰湮灭,柳晟绞尽脑汁的在一旁想着第三种破局的可能,未知因素太多,柳晟脑子里的信息稀少却又复杂,如果他真的是主演之一,那么就要有媒介将他和周家绑在一起,这个媒介会是什么,柳晟首先想到了太子,但太子远在西南,那么除了他,就是……同在太子府的——太子侧妃!
周舒这个名字出现在脑海里的时候柳晟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眼神中蔓延上恶寒,柳晟停住脚步叫住周谏,“周大人!”
“太子侧妃今日是否会出席宴会。”
此话一出,周谏也不由得停下脚步,看着柳晟的神色,周谏屏住呼吸,心中已然明白。
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周谏呼出一口气,道:“你想到了?”虽然是发问,可语气却是陈述。
“是。”柳晟仰起头闭了闭眼,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声音。
前商户之子,现朝中官员,在宫中宴会公然与太子侧妃有染,这样的罪名足以诛杀柳、周两家满门。
且上次捐款一事柳家和太子府已经有了牵扯,只需有人在适当的时候遮遮掩掩的提上一嘴,人言可畏,他们两家就不会再有翻身的可能了。
双手捂住脸,柳晟脚步虚浮的后退了两步,脱力的靠住墙往下滑,原来是这样,原来我的作用是这样,可悲又可笑。
原来自己深处的朝堂是这样是个没有是非黑白的朝堂,京城中的学堂日夜教导着忠诚信任,礼仪廉耻,柳晟记得每每早晨出门的时候,路过学堂透过窗子,都能看见里面的夫子对着一双双渴望又清澈教导着为人要和睦,言语不可随意污蔑,行为不可轻浮无状,与人相处更是要真诚以待……
可柳晟看着自己身处的皇宫,满是猜忌、污蔑、是非不分、针锋相对,忠诚的人反而才是被利用的人,因为利用者确信忠诚者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