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前倾些身子,无不狭昵地说:“嘶——你不会,真和他睡出感情了吧?”
裴钰冷声道:“贱人。”
赵文汲嘴角抽了抽,更是恶声:“裴钰,我知道你爱惜羽毛,我有的是办法羞辱你。”
他说完这句,那几个盲流狎猥地笑起来,迫得离裴钰更近,似乎随时要疾扑上来撕扯他。
裴钰微微攥拳,定了定神,继续周旋着:“雁军总兵萧仇去岁进宫来讨欠饷,是你接见的她。”
提到萧仇,赵文汲的脸色就冷了下去。
“裴怜之,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么?”
裴钰权当没听见,借势讥讽道:“赵中丞,为什么户部欠的粮,挨打的却是你?”
“她就是个疯子!”
提到萧仇,赵文汲遽然暴怒,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清脆几声瓷碎汤洒。
他梗着脖子怒喝道:“老子好吃好喝供着她,她竟想要我的命!她一个女人!雁北的军饷关我屁事,户部拨不出来,从我这儿就能拨出来?!老子一年的俸禄不过五百石,我能有什么钱?户部欠的不光是军饷,老子去年的俸禄,不也没拿到吗?!”
这也是桩丑事了,赵文汲的名声从前是和周学汝并驾齐驱的。一样臭。
赵文汲去岁替朝廷接见萧仇,为了把这位边陲大将哄开心了,天天都是好酒好肉招待,可才不过一日,萧仇就在京州府衙的明堂指着他骂“贱狗”,还连抽了赵文汲数鞭,抽得他当场昏死过去。
赵文汲骂得凶狠,却忍不住战栗起来,冷汗涔涔。
“萧仇”两个字就如同霹雳雷霆,直接当头劈了下去,往后赵文汲但凡是听到这个名字,都会发自内心地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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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子抽在背上,太疼了。
裴钰知道他这勃然大怒背后的隐情,他缓缓上前一步,两名护卫登时拔刀出鞘,交横在裴钰面前。
他稍稍昂头,睥睨着赵文汲,继续说:“梅渡川给你了十五万两白银,你可知道雁北一年的军饷是多少?”
赵文汲喘着气,竟笑起来,仰身架高了腿,姿态极其狂妄。
他故作轻松地说道:“我说了,我是京州巡抚,这笔账不归我管,想拿我开罪,裴御史还是省省吧。”
裴钰说:“萧楚五年前在天秋关大败北狄,成功拿下和林部,他入京后,征北将军萧介,雁军总兵萧仇继续乘胜追击,他们都是边陲大将,比萧楚的作战经验更丰富,可短短五年时间,北狄的铁骑就重新跨到了天秋关前,你可知道为什么?”
赵文汲的笑僵住了。
“就因为你们这群蠹虫。”
裴钰忽然抬高了声音,又往前一步,刀刃寒光一闪,映出了他的面貌。
“朝廷年年欠饷,雁军只能饿着肚子打仗,他们已经迈不过雁北前的大漠,北狄铁骑再往前,城门就要破了,而你,京州巡抚,伙同一个商人大行贪墨,以修建宫观为由替梅渡川洗周学汝的赃款架空国库,这笔钱你拿得好安稳。”
裴钰抬手,折扇抵住锋刃,冷目灼灼:“边军死的每一个人,黄沙里埋的每一条英魂,哪笔账不能算到你的头上?我今日来拿罪,你还做得这么一副高姿态,原来京州的皇粮都喂进了硕鼠的肚子里。”
铮铮有声,把赵文汲骂得狗血淋头。
朝野上下的事情,裴钰几乎无所不知,他虽不及萧楚那般能用蛮力解决今夜问题,但有些东西不是靠掰腕子能问出来的。
正因为他说的一点儿不错,所以赵文汲就算咬牙切齿,嘴里也吐不出一个字,他眼神四处飘忽着,像是在极力寻找什么扳回一城的机会。
有什么东西可以——
终于,他注意到了裴钰的那两枚耳坠。
赵文汲猝然冷笑了一声。
“裴钰,你不会是在等萧楚来救你吧?”
裴钰神色动了动,但很快敛了下去。
可赵文汲还是捉到了这丝犹豫,他兴奋地朝那几个盲流扬了扬手,说:“没关系,不过是羞辱你一番,哪里要多少时间?若是他刚好在最精彩的时候赶上了,那就更好。”
四周始终按捺不动的几人终于躁动起来,裴钰后退了几步,身子紧绷着,一股恶心的感觉翻腾在胃里,仿佛随时都要窒息。
下一刻,他猛然伏身躲过了身后之人扑来的动作,那人一落空,裴钰就瞥见了他腰上别着的一把短匕,于是眼疾手快给抽了出来。
裴钰捏着匕首,紧张地和这群人对峙着。
他没把握,再拖下去,只能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