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薇不想追问什么,于是双手合十,摆出崇拜姿态。
他握住她的手,黑眸沉沉地看着她。
“下星期三是我爸忌日。”他说,“你和你父亲感情一定很好。”她十指探入他的指间与他十指交扣着,只希望自己能安慰到他。
“不,他一直对我很失望,因为他一直认为我是能成大业的人,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在日本读书时,加入帮派逞凶使恶。”他扯动了下嘴角。
“你怎么会去混帮派?”
“我祖父是那种高压独裁者,我父亲个性温和,一辈子都这么忍了下来。可我忍不下那口气,他愈要我往正路走,我就偏不如他意,家里事业成就愈大,我在日本道上名声也就愈响亮。”想起那时父亲失望的眼神,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那你是怎么浪子回头的?”于薇伸出双臂揽紧了他。
“我带着几名兄弟去挑了一个小帮派,一时不察被人在这里砍了一刀,送到医院急救,差点瞎了眼。”
“我醒来时,我爸刚从台湾飞来,坐在我病床边。当时已骨瘦如柴的他,告诉我他得了胃癌,希望我回来台湾帮他。”欧阳健龙极力地控制着自己面无表情,可他颤抖的双肩、不稳的语气,却是已经完全地不由自主。
于薇看着他紧咬着牙根的姿态,她努力睁大眼,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可是她甚至没法子忍住一分钟,便哇地一声哭出了来。
她扑到欧阳健龙怀里,用力地抱紧了他。
“我爸说他一直相信我有能力……只是时间已经不等他了……”
欧阳健龙用力地回抱着她,努力地把话说完。
“为什么一定要等到遗憾发生,我们才会知道要珍惜……”她咬住手背,怕自己哭得太伤心,会让他太难受。
“他终究没能看到我的成就,我回国才一年,他就过世。奋斗多年,我让”台佳“底下的超市成长一倍,我爷爷终于放手先让我继承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股东们也举手赞成我接下执行长位置,这些成就他都来不及看到。”他哑声说道。
“他离开前,看到了你的回头、你的努力,这样就够了。虽然应该已经有人跟你说过一百次,但是我还是要说——”于薇大声地说道,两行眼泪同时滑下眼眶。
“你爸爸会以你为荣的!”
“不,没有人告诉过我。”欧阳健龙哑声说道。“我不跟家族里的人打交道,因为在我还在混黑道时,他们从没有人给过我父亲一个鼓励的眼神。”欧阳健龙说完,别开了头,因为不习惯和人分享这样的心情。
于薇捧过他的脸,定定地凝视着他。
“你为什么要强忍着不哭?哭又不丢脸,我又不会笑你的。”她说。
“我们初次见面时,你不也因为想念你爸爸而流泪吗?”
欧阳健龙把脸埋到于薇肩窝里,嗄声地说道:“那一日,我刚接下执行长位置,可一想到我爸再也看不到这一切了,才会悲从中来。”
于薇不知道他是否掉了泪,只知道他的呼吸热得会烫人,她用尽全力揽住他的肩,努力让他知道他并不孤单。
她懂他压抑的心情,她也知道一个人孤单地面对心头苦时,那苦只会加倍地反弹回来。
这就是家人的感觉吧!一股微妙的情绪拉扯住于薇的心,她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奶奶过世之后,她就不曾拥有过“家”的感觉了啊。
如果可以这样一直相守下去,那该有多好……于薇一忖及此,后背竟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不,她不能奢望与他成立一个“家”,因为那是白珊珊的权利。
且不论她有没有自信能为他担负起一个家,她认为他需要的该是一个更能支持他的事业发展,让他在父亲灵前更能抬头挺胸的妻子。
她现在还能陪伴他,给他安慰,这样就已足够了。
于薇更加拥紧了他,而欧阳健龙亦然。
他呼吸着她的发香,知道这个女人更往他心里走进一层了。
或者,他可以不需要和白珊珊结婚来换取百分之十的股份,只要他撒手自己在日本的私人投资,换取资金去搜购日方“台佳”的股份。假以时日,他也能达成父亲心愿,成为“台佳”的最大股份持有人的。
只是,那样一来,他和爷爷如履薄冰的关系,也将会再度破裂吧。
那毕竟……不是父亲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