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昕想骂人,但深呼吸了一口什么都没说。她望着窗外,有人在沙滩上走,走得很慢,似乎一面走一面看表。
是汤睿铭。
她看了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决定做个结束:“知道了,但我之前已经讲过了,家里的事情我不会管。这件事和人家小姑娘没关系,是阿弟自己选的。你们不同意就让阿弟去分手,把用在我身上的一套朝他来一遍,再不行就把他赶出去!”
“张昕!”张妈在电话里开骂,“让我们把阿弟赶出去!这种话亏你说得出口!你冷酷伐你!怪不得小汤也说你自私!”
这句张昕没想到。
张妈停顿了一秒,然后嬉皮笑脸起来:“哎哟哎哟,讲漏嘴了!大小姐不开心了啊。但小汤是讲了呀!妈妈又没有骗你!”
张昕直接挂了电话。
微信跳出汤睿铭的信息:我到了,沙滩上先走走,你别着急,慢慢来。
张昕换了牛仔裤和汗衫,穿了一双夹脚拖鞋就下楼。大堂后门走出去就是沙滩。风有点大,这个季节不合适下水。
汤睿铭在远处看一艘小渔船,黑暗中是船体是深蓝色的,底部暗红色。这是一片没刻意整理的海滩,在酒店灯光下显得寂寥,和世界上其他荒芜的地方一样,天空中能看到细碎的星点。
汤睿铭看到张昕,挥挥手,却又自己跑过来。
张昕微笑着说:“那么早下来。”
汤睿铭很高兴,“出来散散酒气,晚上喝得有点多。我刚走了一圈,沙滩石头不少,等下我们走路要看着脚下。”说完,把脚上的洞洞鞋脱下来,倒了倒沙子。
张昕看着他倒完,然后朝着灰暗的海滩走去。
夜晚很凉,海浪层层扑向潮湿的沙滩,发出粘稠的呢哝。无数细密的泡沫撞击着沙子,沙与沫彼此消耗,连绵的呢哝是无数破碎和泡影的组合。
汤睿铭似乎有点紧张,张昕就先开口:“你爸妈好吗?”离婚后,她再没有见过他们,曾想过节发信息,后来觉得只是平添尴尬。
“挺好的。工作轻松点了,再过两年准备退休了。”汤睿铭说,“你爸妈呢?”
张昕说:“老样子。”
两个人又沉默地走着。
酒店沙滩的尽头是一片礁石,不像能继续走,张昕打算返回,汤睿铭却叫住她:“在这儿停一下吧。”
张昕站定,风有点大,吹得头发有点乱。
“张昕。”汤睿铭叫她的名字,“那天你说你不后悔,我就一直在想……不后悔是不是就代表快乐。”
张昕微微叹气,“这个问题没什么意义,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也知道,自己的不后悔,不过是先关闭了对痛苦的感知,再用事业的成功自我说服。如果一事无成,那不后悔便只是悲惨的嘴硬。
汤睿铭不再追问,继续说:“其实叫你出来是别的事……我想向你道歉,我一开始就做错了。”
张昕也想说道歉没有意义,但还是忍不住问:“一开始是哪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