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自记事至今,瑞王不知见过多少大夫、服过多少药,习惯了须发灰白的老太医,第一次被如此年轻的民间大夫把脉,病中昏沉,说话慢腾腾,随口问:你身为大夫,为何连脉枕都没有?出诊,居然不带医箱?
&esp;&esp;宋慎端坐,按着病人手腕,严肃专注,细致检查脉象,无暇分神回答。
&esp;&esp;你这人,无礼管事太监王全英不悦,欲责备又忍住,躬身禀告:回殿下的话:宋大夫带了医箱,只是不符合宫里的规矩,得使用太医院的器具。
&esp;&esp;原来如此。瑞王嗓音几不可闻,眉目俊美如画,文雅矜贵,却气息微弱卧床不起,犹如精致易碎的传世名瓷,令人心生怜悯,不忍拿一句重话激他。
&esp;&esp;鸦雀无声,足足一刻钟后,宋慎诊毕,拿走脉枕,顺便把病人的手塞回被窝轻轻一抓,只觉瘦得可怜,令大夫犯愁。
&esp;&esp;瑞王闭着眼睛,状似入眠,实则心神不宁,半睡半醒。
&esp;&esp;怎么样?管事太监迫不及待,我们殿下的病,不要紧吧?
&esp;&esp;不治之症,怎么可能不要紧?
&esp;&esp;宋慎脸色凝重,一边观察病人气色,一边询问:此病最忌忧思与操劳,观殿下脉象,近期明显疏于保养身体。他胃口如何?夜间是否难以入眠?
&esp;&esp;唉!王全英愁眉苦脸,不思饮食,夜难安寝。
&esp;&esp;医者之心,关切病人。宋慎全神贯注,望闻问切。
&esp;&esp;两名太医安静旁观,良久,其中一老者手捋胡须,耷拉着眼皮,俯视年轻同行,提议道:宋大夫,咱们出去谈,,让殿下歇会儿。
&esp;&esp;好。宋慎起身,一行人放轻脚步离去。
&esp;&esp;片刻后偏厅
&esp;&esp;太医开门见山,对于殿下的病症,你有什么好法子?
&esp;&esp;宋慎正色答:惭愧,在下年轻,医术浅薄,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再者,当着前辈的面,在下不敢班门弄斧。
&esp;&esp;哎,哪里!
&esp;&esp;瑞王的病棘手,太医院艰难医治二十余年,一贯不求立功但求无过,现已无计可施,烫手山芋,巴不得丢给外人。两名太医对视一眼,大加鼓励,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俗话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年轻人,切莫妄自菲薄。
&esp;&esp;是啊。能得庆王殿下赏识,又是圣上钦派,必定是人才。
&esp;&esp;你先开个方子,交给我们过目,如若可行,今日便用药试试。
&esp;&esp;瑞王殿下的病,一天不用药都不行,你尽快开个方子来!
&esp;&esp;二位前辈过奖了,在下实不敢当。
&esp;&esp;宋慎自有考量,甘愿接过烫手山芋,既如此,宋某斗胆一试。
&esp;&esp;小太监摆好文房四宝,铺纸磨墨,宋慎提笔蘸墨,心中斟酌妥,下笔一挥而就,快得令太医犯嘀咕。
&esp;&esp;与此同时卧房
&esp;&esp;宋大夫太年轻了,听说才二十七岁,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王全英絮絮叨叨,拧了帕子为瑞王擦汗,乳臭未干,没准儿是个江湖骗子。
&esp;&esp;瑞王心力交瘁,疲惫不堪,却总是无法安眠:要么辗转反侧,胸闷气促;要么服了药昏睡,醒后头晕脑胀。
&esp;&esp;浑身上下都难受。
&esp;&esp;三哥看人,眼光错不了,加之又是父皇派来的,不可怠慢他。
&esp;&esp;是,并未怠慢他。
&esp;&esp;房中弥漫着龙涎香和炭气,瑞王周身忽冷忽热,咳了几声,脸色苍白,唇愈发紫,忽然问:前天派出去的人,可有回音?
&esp;&esp;王全英霎时紧张,环顾四周后,耳语禀告:庆王下令,又添了两队禁卫,看守森严。所以,目前还没打探到新消息。
&esp;&esp;三哥只是奉旨行事。瑞王眼中饱含悲凉,父皇包庇得过分了。
&esp;&esp;公主不幸薨逝,殿下更该好生养病,养足精神,多劝劝娘娘日子总要继续过。王全英并不赞同报仇之举,只是选择协助。
&esp;&esp;瑞王用力闭了闭眼睛,竭力克制情绪,颤声说:我不明白,我至今想不通,泽宁怎能狠心下得了手?简直、简直丧
&esp;&esp;心疾忌悲忌怒,病人一口气梗在半道,噎得整个人僵住。
&esp;&esp;殿下?
&esp;&esp;殿下!您别激动,冷静点儿。王全英吓一跳,来人呐,立刻传太医!
&esp;&esp;慢着,不必。太医才刚离开,又传什么?瑞王唇发紫,徐徐调息,硬是缓了过来,淡淡说:我这是老毛病了,别大惊小怪的,多事时期,万一又惊动病中的父皇,皇后娘娘定会敲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