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的是正儿八经的民族资本家,阶级思想根深蒂固,需要好好改造。剩下三位儿女可以提前回去。
对于伊金和伊秋月能出国的事,村子上下早就传的风言风语,还有的人说这是上面有人包庇,产生了负面影响,让刘书记很多时候不好做群众工作。
刘书记懒得跟他们俩多话,走就赶紧走,眼不见心不烦。
“等等”郝春丽恋恋不舍地望着伊金和伊秋月的背影,然而他们只顾着往家里赶,头也没回。
伊曼还以为早上刘书记会看到举报信,转念想到,南关岭村认识字的人不多,举报信怕是不常有。
伊曼远远地缀在后面,在走廊上磨磨蹭蹭地走。
刘书记打开门,边抽烟边等候知青小队的黄队长,眼睛不经意地看到伊曼,看到她似乎用手指了指举报箱。
“怎么回事?”刘书记望着伊曼离开的背影,喃喃地走到举报箱前面,来回观察了一下,从木头缝隙里看到里面有封信。
有人举报?!
这种事可大可小,刘书记一口烟差点呛住肺管,扶着举报箱不住的咳嗽。
黄队长远远地过来,看他咳的不停问:“刘书记你怎么了?我扶你去休息?诶,你抱着举报箱做什么?”
刘书记连连摆手说:“没事没事,不小心呛到一口烟气。伊家两口子在里头了,你进去吧。”
“嘿,几十年的老烟枪还能呛着烟。”
黄队长精瘦的个儿,黝黑的皮肤,整个人精神抖擞。他嫌弃地往办公室里看了眼说:“小心点,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要我说,就不该让他的儿女离开,祖传的根就是烂的,就算出了国保准是汉奸。”
他说话中气十足,也不避着人,办公室里的伊大富和郝春丽肯定听到了。然而他们却不敢作声,每次黄队长都能把他们批的狗血淋头,他们可不敢主动惹事。
等黄队长进到办公室,刚关上门就传来他严厉的叱喝声。
刘书记从裤腰带上掏出一串钥匙,找出举报箱的钥匙,赶紧将举报信里的信取出来。
大年关的,刘书记盼着稳稳妥妥地过完这一年,冷不防接到一封举报信,还没看里面怎么样,脑门先出汗了。
风雪暂时停歇,出门的人多了起来。
伊家老宅门口停着一台快要报废的小轿车,引来许多人的围观。
乡亲们不知道什么叫报废,只知晓这年头能坐小轿车出行的人都是有本事的。
伊秋月和伊金俩人大包小包地往小轿车上抬行李,开车的人戴着不合时宜的墨镜,叼着烟吊儿郎当地望着四周。
伊金死命将后备箱关上,他跟伊秋月坐上车以后,带墨镜地男人迟迟没上车。
伊秋月顺着他的目光敏感地发现伊曼的身影,墨镜男没着急发动汽车,直直地望着伊曼的身影说:“鸡窝里居然住着一只金凤凰。”
伊秋月下意识反驳道:“什么金凤凰,就是我们家的使唤丫头。”
墨镜男嗤笑着说:“那你这么一位大小姐去美国,不带个使唤丫头?这么漂亮的丫头出了门可以赚大钱的,别怪我没跟你们说。”
“轮不到她去。”伊秋月忙说:“除了脸蛋她还有什么?路费可就给了我们俩的,当初你不是说,只能我俩去,不能中途换人。”
墨镜男从前面伸出手,伊金沉默地将一个满当当的信封递给他。
眼镜男低头看了眼信封,满意地说:“行吧,那咱们这就出发。上海的轮渡太紧俏,到时候可能从别的地方登船,另需要一笔船票钱,你们早点准备好。”
伊金不耐烦地说:“少废话,钱早就准备好了,赶紧走。”
伊曼站在人群外面,冷眼看着小轿车缓缓驶离。
住在伊家隔壁的王笈铃走上前,挽着伊曼的胳膊安慰道:“别伤心,黑暗已经来了,光明不会太远。他们走了,至少压迫你的人少了。”
王笈铃跟她娘一样,都很关心伊曼。
上次去芦苇荡实在太苦,她没去,其他时候经常跟伊曼一起干活。她比伊曼大一个月,过完年就二十。她在寡母关爱中长大,跟伊秋月比起来,更像是伊曼的姐姐。
伊曼哭笑不得地说:“铃姐,我一点不嫉妒他们。”
谁会嫉妒一个即将被抓捕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