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左一右挥着军棍的两名大汉喘着粗气停下了动作,摸了把额头不断滴落的汗,终于舒了口气。
“大汗,他好像早就晕过去了!”拖着朱厚照的一个大汉突然惊异地道,众人这才发现,虽然已经停止了打人的动作,那小太子还在尽量的想要站直身体,那双眼睛却无神地一直望着远方,根本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是靠着一股意念罢了。
“拖下去,拖下去,给我把他看好了!”伯颜猛可烦躁地踢了踢地上的碎片,这次交手,虽然凄惨的是那个小子,输的却好像是自己一样!
奶奶的,实在是气闷!他心中狠狠地骂道,望着快要被拖出帐门的朱厚照,迟疑了一下叫住两名士兵,吩咐道,“随便给他上点药,千万别让人死了!”
“皇上,根据紧急军情,鞑靼前次在鸡鸣驿受阻以后,原本分为三股的兵力已经渐渐汇聚成了两股,他们迂回渗透进入了怀来等地,一边由伯颜猛可率领近五万骑直取怀来卫,一边由火筛带领近四万骑延庆右卫,看他们这次的进攻路线,此番野心不小,只怕是想直接在这里集结……”刘大夏指尖点了点地图,赫然正是居庸关。
“岂有此理,怎么会让鞑子这么轻易就绕过了宣府大同!”朱佑樘盯着兵部尚书怒道,边关的防线是由他布置的,居然出了这么大的漏洞。
“皇上息怒!”刘健连忙接口解释道,“自从蒙古小王子部落进入了河套地区,又带着众多的蒙古部落相继进入了河套,他们在那里发展越来越壮大,我朝历来布置边关防线都是将重点放在以大同的山西行都司所辖的东到宣府西至偏头关得东西纵深防线上,就是为了层层抵挡鞑靼骑兵疾风骤雨般的冲击……”
他在地图上比划着给朱佑樘看,然后无奈地道,“这一线正好形成一个东西的口袋型地区,口袋嘴向着河套方向,口袋底就是宣府。因为咱们的骑兵很难可以阻击得到鞑子兵,所以只能跟着他们身后等待良好战机,实施前后夹击的战术,将他们再次赶出口袋而已!”
“可是那附近地区的地势实在是太过复杂,关隘甚多导致守兵分散,可以通过大批骑兵的小道也多,这次他们就是一部分化整为零从小道绕到了宣府背后,一部分从北线草原地区冲进来,根本没办法防御!”刘大夏也苦着脸接口道,眼看鞑子就要冲到居庸关了,他现在压力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大,毕竟万一让鞑子冲破了关离京师也就没多远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朱佑樘冷哼一声,扫了一眼有些六神无主的三位阁老和兵部的尚书侍郎们。
“臣以为应该调集一部分京师大营的守军去居庸关协助守关!”说话的是兵部左侍郎林富。他话音刚落谢迁立刻反驳道,“那怎么行,皇上刚调走了一万骑兵,现在三大营里都是以步兵为主,要他们去对付鞑子的骑兵那不是送死,再说了,到时京师兵力空虚,出了事谁担当得起。”
朱佑樘不说话,冷漠地看着大臣们又开始为了三大营该不该出兵吵了起来,他敲着手指思考着,本来就拨给了皇儿一万骑兵,若是再轻易出动三大营的兵力,使得他们在这场战斗中有了大折损,那自己这个皇位只怕就要有些坐不稳了。
明朝京师的三大营包括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弘治时期大约有十万多人左右的常备军,却有一半是没怎么上过战场的新兵。这个时期的三大营已经完全比不上初建时的规模,在土木之变以后经过了三朝的努力才开始渐渐的恢复了战斗力。他们是皇帝用来镇压藩王们以及保护自己的最后一道防线,一般都不会轻易出动的。
“依我看最好还是将太子那里的一万骑兵调回来守关,再加上居庸关原有的守兵仅仅是守关应该绰绰有余了!”刘健面红耳赤地道,在他看来只要能借着长城的挡住鞑子骑兵就可以了。
“太子那里的骑兵,朕是不会调回来的!”朱佑樘淡漠地缓缓道,“皇儿已经将那些骑兵另做他用,朕觉得太子的计策很好,你们不用再打那些骑兵的主意了!防防防,你们一天到晚就想着能防住鞑子,那要派谁去给朕击退那些鞑子?”
他心中冷哼道,若是皇儿在这里只怕早就自动请缨去击退鞑子了,哪像这些臣子,一点都没有主动攻击的心思,成天光想着防守。
“皇上息怒!”众人看他面色不豫连忙噤声。
“报,边关急报!”
突然一名小太监冲进来通报道,打破了一殿静谧,喘了口气他又补了一句道,“还有,张永公公在殿外求见皇上!”
张永,那不是皇儿身边的人吗?朱佑樘皱了皱眉,连忙道,“宣,叫两人一起进来!”
“启禀皇上,鞑子两路骑兵已经集结,攻破了怀来卫,现在正直取居庸关!”来报信的士兵见满屋都是大人物,连忙埋头大声回报。
“什么?”
众人都还在为鞑子的冲击速度吃惊的时候,张永突然跪在朱佑樘面前,呈上一直抱在怀中的盒子与一片破布襟,红着眼睛道,“皇上,奴等该死,互主不利,殿下他……殿下他被鞑子抓走了!”
“你说什么……皇儿……”朱佑樘震惊得唰地一声站了起来,惊异的接过那两样东西。
张永猛地磕了几个头,继续道,“殿下被袭前交代老奴将这些东西一定要亲手交给皇上,所以不能舍命护得殿下周全,求皇上赐罪!”接着他将前夜被袭击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朱佑樘颤着手将那盒盖翻开,立刻一股浓郁的异香充满了殿内。看着被寒冰包裹着的那朵稍有残缺的冰火雪莲,他满心气恼,啪地一声将盒子猛地盖上。
就为了这东西……为了这个居然让鞑子有机可乘!他猛地将盒子朝地上一甩,怒道,“若是太子有个万一,你们……你们……”
心中抽痛得厉害,胸口被一股郁气堵住,他竟再也说不下去。皇儿才刚杀了那伯颜猛可的儿子,转眼又落在那些穷凶恶及的鞑子手上,那孩子会遇到一些什么样的折磨他完全不敢想象下去。
“皇上这可是殿下好不容易得到的!”张永手脚并用的爬在地上,连忙将那被摔出盒子的雪莲花收好,磕着头道,“看在殿下一片孝心的份上,求求您救救殿下!”
孝心,该死的孝心,朕宁愿他没这份心,也就不会……他面若死灰的坐在椅子上不说话。现在的情况竟让他想到了几十年前的土木之变,当时被擒的是当朝皇帝,朝廷的政策都是另拥新帝,无视瓦剌的勒索。
他几乎可以猜测得到当满朝臣子知道太子被擒的消息以后的反应,以三位阁老为首肯定都会主张放弃太子。可是他们可以轻易说放弃,自己又怎么可以,那是自己最疼爱、最心爱的孩子呀!
“皇上,请您以江山社稷为重!”在他思考间,三位阁老看着他的神情不禁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不约而同地跪倒大声道。儿子可以再生,太子可以再立,可是江山社稷却是不能轻易被败坏的呀!
“朕当然会以江山社稷为重!”朱佑樘缓缓地起身,望着远方轻轻地道。
皇帝偏宠太子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现在太子被生擒,三位阁老深怕皇上为了太子做出对大明不利的举措,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略微安了心。
皇上果然要放弃太子了吗?张永摸着怀中的盒子,第一次为太子感到不值,果真最是无情帝王家,本来以为这对父子会是例外,可是在面对江山社稷的时候什么感情也是空!
“刘大夏,朕命你立刻点齐十万兵马,出动京师三大营直奔居庸关痛击鞑子!”捏紧写着血字的残破布襟,朱佑樘一个字一个字地缓缓道,“朕要御驾亲征!”
“皇上!”
“皇上三思呀!”
他的话让在场臣子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连忙齐齐跪倒劝道,御驾亲征无论在什么朝代都是一件大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