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微怔,乖觉地垂下脑袋,无人瞧见她眼底黯然的哀凄。
上一次听见有人同自己说这话,还是在上辈子,自己同雪原十二部一战,被困在雪山中时,孟舒澜带人杀进来,朝她伸手。
他说:“别怕,我来接你回家了。”
感受着晏清陡然收紧的手,金铭瞬间惊醒,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但这一打岔,倒是让他心中原本的紧张恐惧打消了几分。
再见晏清此时依赖着自己的模样,突生的保护欲激起了他的勇气。
是了,自己之前还说要做她的近卫,在乱军之中护她周全。
眼下虽不是在沙场之上,却也是正是险境之中,而自己可以说是眼下她身边唯一的近卫。
此刻还没到正式较量的时刻,自己便先慌了神,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近卫。
再一看四周围成一圈,将他和晏清护在正中的十来人。
从他们的眼神里,能够看出明显的警觉,但队形上却依旧同先前一般松散,甚至有人已经放开了先前握的刀柄,呈一种放松警惕却心情沉重的姿态。
这很符合刚刚见过无力挣扎的灾民,在饥饿面前剖尸而食的场景之后,一个正常人的心态。
这就是历经过生死的老兵的状态,处变不惊。
自己同他们比起来,还差的远。
金铭如此想着,心中对即将发生的事的忧心与恐惧,便又少了几分。
早在到达余淮之前,晏清就跟他们说过,余淮知县弃县而逃后,一伙匪徒便占据了府衙。
且这伙匪徒手段很不一般,在很短的时间里,就集结起了一大批人手。
趁着灾患发生后,知县衙役外逃,余淮县乱做一团的时候,这伙匪徒将县里来不及跑的男人、女人绑了起来。
男人里,愿意入伙的,就收编了去做苦力,做跑腿的,做卒子;不愿入伙的,那就直接砍了,尸体丢到街上去示威,谁敢替他收尸,谁就是下一个被砍脑袋的!
女人好看的,或留作自己享乐,或押往江门、怀临一带,卖给青楼红阁大赚一笔;不好看的,要么当人肉墩子、人肉靶子供他们取乐,要么就卖去那些黑牙子手里当苦力奴仆,或者卖进深山老林的寨子里去,给那些娶不到正经媳妇的人当媳妇。
总之就是一句——顺者昌,逆者亡,是死是活,全看他们心情几何!
此后,这群匪徒更是以交通便宜的余淮为窝点,向周边受灾地发起搜刮。
金银财宝,粮食布帛,男人女人甚至是孩童,除了断手断脚生疫病的,无不搜刮殆尽。
一路上,他们看了几个大宅院,其中稍微值点儿钱的东西,都已经被搜罗一空了。
他们还没进第一个宅子的时候,就瞧见某处倒塌的房屋之后,断壁残垣间一个影子朝成中心蹿去,显然是去报信的。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话用来形容他们此刻自投罗网般往官府去的行为,那是一点不错。
但他们别无选择,或者说,这其实也是他们进城的目的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