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们,我们哨的空额,你们是怎么分配的?”他叹了一口气,认真的问了道。
四个队官又一次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
八队队正王云笑呵呵向前一步,压低了几分音量说道:“回吴大人,之前咱们哨的空额一共是三项,分别是四个队正、四十个兵和一个哨官的空额。按照惯例我们四个每人多吃一个队官的空额和五个兵的空额,营官那边是吃一个哨官的空额,余下二十个兵的空额通常就用来打点营务了。”
王利发拉了王云一下,上前补充了一句:“吴大人,其实余下二十个兵的空额,一年十二个月起码有七个月是被营官拿去的。”
吴绍霆点了点头,脸上没有动神色,继续问道:“那通常用在营务上的那二十个空额,你们都做了一些什么呀?”
李文启、王云和陈群三人齐齐指向王利发,同声道:“这得问王秀才!”
王利发脸色尴尬了起来,心虚的干笑了一阵,说道:“大人,卑职都说了,那二十个兵的空额大部分也是拿到了营官那里去了。留下来的也没几个钱,都是逢年过节给兄弟买一些酒肉打打牙祭,夏冬两季有时候还增添被单之类的物什。”
吴绍霆一眼就看出王利发肯定从这笔款项中中饱私囊了,不过他没有点破这一层,以前的事情自己不想多管,也不可能多管。
“以前的规矩就算了,那从这个月开始,你们几个有什么打算吗?”他故意拖长了声音问了道,目光在四个队官身上一一扫过。
四个队官顿时别扭了起来,你推我我推你,一时半会儿竟没有人敢站出来回话。
不过僵持了一阵之后,年纪最大的李文启还是站了出来,讨好似的笑道:“吴大人,咱们几个这几天已经合计过了,既然咱们后哨有了哨官,营官那边自然不会再占这个空额了。除此之外,每个月您这边多吃两个队官和十个士兵的空额,您……您意下如何?”
吴绍霆听出了李文启的弦外之音,他们四个人现在最关心的自然是日后自己的利益分配问题,虽然这些人还算识趣,忍心把几乎一半的空额让给自己。但是李文启没有提到的剩下那些空额,其实就是暗示着归他们四个均分了。
“那李营官那边当如何交代呢?”他试探的问道。
王利发立刻回答了道:“吴大人,以前咱们后哨是没有哨官,是属于千总大人那边直属,所以千总大人那边克扣要多一些。现在咱们有哨官了,就不用多出这份空额了。因为每个月哨官以下官兵的俸禄,都是要扣下十分之三,名义上称之为总营费,实际上还是落入千总大人自己口袋去了。”
陈群点了点头附和的说道:“其他哨都是这样,只需要交齐全总营费就行了。”
吴绍霆呵呵笑了笑,说道:“我明白了。”
他顿了顿,又道:“据我说知,咱们消防营一个兵的饷银每月是一两银子,一个队官的饷银每月是一两八钱,年终的养廉银另算。去掉总营费一个兵每月是七钱银子,队官则是一两四钱。按照刚才分配的空额来计算,你们一个月能拿将近三两,对吗?”
王利发在心中默算了一下,连连点头称道:“吴大人真是算术过人,确实是这个数字。”
吴绍霆忽然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显出了一副严肃的样子,一下子从土埂上站起身来。他十分有气势的说了道:“从这个月开始,不再有吃空额这件事了,今后后哨所有的空额全部归我一个人所有!明白了吗?”
四个队官的脸色顿时大变,他们本以为留过洋的军官思想会清廉一些,而且吴绍霆从一开始都是和颜悦色,怎么看都部像是一个利欲熏心的人。可是万万没想到,人不可貌相这句话还真不假,吴绍霆竟然狮子大开口,一下子咬碎了他们的幻想。
不过这也没有办法,旧军的体系就是下一级服从上一级。哨官要任免一个队官,不需要经过总营的请示,直接就可以发布命令。他们四个人在上面又没有人罩着,若真得与吴绍霆对着干,说不定明天就卷铺盖走人了。
吴绍霆看了一眼四个队官失望和无奈的脸色,笑着又说了道:“你们放心吧,我不是要独吞这些空额。如果你们每个月想多拿一些饷银,从明天开始就好好听我的指挥。”
四个队官听了这话,不由都愕然了起来,吴绍霆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不等众人发问,吴绍霆正声的命令道:“今天上午是你们最后悠闲的日子,午饭过后,我要求所有士兵全部换上号服。不管你们的号服是洗了、发霉了、破了,冬装不能穿的给我穿夏装,夏装不能穿的给我穿冬装,两件都不能穿的,这个月饷银全扣。”
四人见了这般阵势,顿时看出了吴绍霆是一个笑里藏刀的狠角色,不禁背心发凉。摊上了这样一位哨官,日后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他们唯唯诺诺应承了一阵,然后匆匆跑回营区去转达通知了。
正午时,吴绍霆没有去总营军官食堂那边吃饭,而是留在后哨这边与兵士们一起吃了一顿午饭。他原本以为总营的军官食堂伙食已经够差了,可是今天才发现兵士们的伙食更差,粗米搭配大锅菜,油盐少得可怜。
午饭过后,所有士兵立刻忙碌了起来。他们纷纷跑回各自的营房,将号服换了上,有几个号服不能穿的士兵,不得已还跑到其他哨去借来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士兵们总算一个不差的都换好了号服,并且重新集合接受检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