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处,王思高终于不再计较他那狐朋李刁的狂悖。
王思高问道:“那天我举了些避讳的例子,不知道你有没有举一反三过?”
马杏佛恭敬说道:“学生记得些的。”
“你说说看。”
“楚州孝子徐积,孝行闻名,自幼丧父,因父亲名为徐石,终身不用石器,行遇石头则避而不践。其孝行被乡人传颂,名声显于京城,震动朝廷,所以朝廷诏赐绢米。”
王思高微皱的眉头缓舒,板着脸不露笑意。
“还有吗?”
马杏佛继续说道:“田登做州官时,自讳其名,州中皆谓“灯”为“火”。上元节放灯,州吏贴出榜文云,‘州依例放火三日’。”
见马杏佛连“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由来都能引经据典,王思高不由老怀甚慰。
王思高再问:“还有吗?”
其实到这儿已经满意,再多问便是意外之喜了。
马杏佛不待沉吟,又开口,“被追谥景皇帝的李虎,因为他,‘狐假虎威’成了‘狐假豹威’,‘放虎归山’成了‘放马归山’,‘三人成虎’成了‘三人成兽’。”
王思高还问:“还有吗?”
马杏佛见好就收,明明肚里有墨水,却故作赧颜道:“惭愧,学生一时想不起来了,不过也刚好举一反三了。”
王思高微微颔首,教训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说的这些都对,可也都不是讳嫌名的,《辩讳》中提到的两种反例,二名和嫌名,一个没沾。”
所谓二名不偏讳,即尊、圣、亲者名二字中的单字不避讳;不讳嫌名,则是可以不避讳近音而不同字的。
马杏佛点头,认真道:“学生明白的。”
王思高摸了摸胡子,有意考校学问道:“不如你再举些不讳嫌名的例子?毕竟当时昌黎先生那篇文章写得虽好,结果却是泥牛入海,收效甚微,令人唏嘘。”
马杏佛思索不过片刻,便斟酌开口道:“杜少陵,其祖父名审言;苏东坡,祖父名序;王摩诘,其母出身乃是当时五姓七望之一的博陵崔氏,‘审’与‘沈’,‘序’与‘绪’,‘崔’与‘催’等字读音相近,然其存世之作中,均无刻意避讳嫌名,学生可以列举一二。”
见马杏佛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王思高也懒得叫他显摆,直接挥挥手道:“不必了,你坐下吧。”
马杏佛刚落座,李刁却站了起来,一脸得意。
“王夫子,如此说来,学生也能举例。”
“哦?”
王思高眉毛不由一挑,那还真是太阳打西面出来了。
没抱太大期望,他语气淡然道:“你且说说。”
刚才王思高只顾着看马杏佛了,是没看到,张钧成叫李刁附耳过去,窃窃私语,轻声撺掇什么——因为碰巧看到了学塾之外,两个身影相伴走来。
看了眼窗外,卡准了时间,李刁自信一笑,朗声道:“回夫子的话,朱颖他姓朱,他爹要是头不戴绿的话,应该也姓朱,但他老子还是个杀猪的,不仅近音,而且同音,照样没有避讳。”
相较于马杏佛的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李刁的粗鄙之言顿时引得哄堂大笑。
王思高这回没有生气,也是他被逗笑了。
他摆了摆手,无奈道:“话糙理不糙,这次就算你答对……”
话未说完,听了囫囵大概的朱颖便踢门而入,怒目圆睁。
“李刁你妈了个逼的!放你娘那臭私窠子淫妇歪拉骨接万人的大开门,驴子狗臭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