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再睁眼时,一枕日红,日上三竿。
宗海和尚也只比他早一步醒来,笑吟吟看着何肆,轻声道:“小何施主,幸不辱命!”
何肆却面露茫然之色,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手里还是握着龙雀大环,讷讷问道:“宗海师傅,好了?”
宗海和尚点了点头。
何花站起身来,身子颤抖。
宗海和尚识趣地起身,让开了位置。
何花直接扑入何肆怀中,喜极而泣。
何叶也是凑上前去,大姐哭,她也就跟着哭。
何肆却是完全没有一点儿记忆,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何花说道:“八月十二,辰正。”
何肆低声道:“睡得也不久啊。”
何花将头埋在何肆胸间,呢喃道:“那你还想睡多久啊?吓死我了!”
何肆摇头笑笑,一时腾不出手来掐自己一把,便以心声问道:“宗海师傅,为何我一点昨夜的记忆都没有了?”
宗海和尚回答道:“实不相瞒,小僧也记不得太多了,可能因为小何施主一直所处无间,时无间,空无间,受者无间,所以除了无量业报之外,便再无其他感受。”
何肆似懂非懂,又问道:“宗海师傅的身体无恙吧?”
宗海和尚说道:“挺好的。”
何肆试探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宗海和尚保证道:“一定。”
何肆舒了一口气,挣开两位姐姐的怀抱,起身下床,穿衣,收刀入鞘。
宗海和尚问道:“小何施主是现在走,还是吃了斋饭再走?”
何肆笑道:“哪有叫人饿着肚皮走的道理?”
宗海和尚点点头,“那就吃了走。”
何肆抽掉门闩,打开房门,独自一人走了出去。
直直走到豸山亭,从高处俯瞰,湖光粼粼,胜景依旧。
凡人一生,不过短短数十年,见不到沧海桑田的变化之妙,但也造就了好景长在。
故地重游,刻舟求剑之人,其实也算不得愚者。
何肆驻足观景,忽然伸手,使足了气力,狠狠抡了自己一耳光。
力道之大,当即头晕眼花,两耳嗡鸣,鼻中出血,牙齿松动。
疼!好疼啊。
然后何肆傻笑起来,大笑起来,狂笑起来。
笑声散去之后,再度归于平静,无言,只是心头百感交集。
良久,他又是长舒了口气,低声道:“曾把禅机销此病,破除才尽又重生。恍如隔世啊……”
何花倚门而立,看着状若癫狂的弟弟,一时不知道是叫他独自发泄,还是自己上前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