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出去的大多是大户,而进来的多是流民。
今日从关外道忽然传来一首《陈逃诗》。
斥候来报,乃是北狄攻入关外道长城时,大端国师铜山细海在汗王主帐中,对着北狩的太上皇陈符生饮酒豪作。
是七言,却非绝句。
承乐世,陈逃;游四郭,陈逃。
蒙父恩,陈逃;带金紫,陈逃。
孝即位,陈逃;整车骑,陈逃。
垂欲发,陈逃;与中辞,陈逃。
出西门,陈逃;瞻宫殿,陈逃。
望京城,陈逃;日夜绝,陈逃。
心摧伤,陈逃。
全诗十三个“陈”字,十三个“逃”字。
指名道姓,大逆不道。
陈含玉初听愠怒,旋即释然,一想到北狄这些异族都已经自立为朝,不奉正朔了,那便是再如何的污言浊语、叱骂詈辱都不为过了。
作完此诗,铜山细海还笑问太上皇,此诗如何?
是时已经被废武道,身子骨还不如寻常人家的陈符生却是没有半点儿身陷狼穴的自觉。同样笑言道:“实在一般,没有中原文秀,没有关外豪放,不伦不类,自以为是……”
铜山细海非但不怒,却还敬酒,“如此拙作,等我攻入京城之时,一样名垂后世。”
陈符生一笑置之,满目不屑。
昨日听闻此事,陈含玉当即传令内阁一位三朝元老写了一篇讨狄檄文回击。
这位苏少聪苏阁老,可是一路从协办出身,由东阁、文渊阁、武英殿、谨身殿、华盖殿的次序升上来的,站立朝堂四十余年,半点儿捷径没走。
苏阁老通篇洋洋洒洒八千字,引经据典,据理力争,声声控诉,声泪俱下。
似乎是将一生学问,皓首穷经,一夜书就。
最后一句,“尔曹夷狄禽兽之类狗胆称帝,且看我中土皇帝,肃清天地,拨乱反正。”
满堂喝彩,文成皆是意气风发,霎时间庄严的金銮殿好像变成了一个听评赏弹的茶馆。
全是为说书先生叫好的看客。
苏阁老上一篇有此水准的文章,大概是他在天符年间书就的弹劾司礼秉笔太监兼提督的监鞠玉盛的《劾阉首鞠玉盛二十四大罪疏》。
太和殿上,苏阁老慷慨激昂,神貌亢奋,似乎比那些朝上武将还要血杀争勇,一气读完八千字后,老人家当即双腿一等,犯了气厥,昏死过去。
朝廷之上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新帝陈含玉却是眉头微皱,挥了挥手,叫来宫人,“抬下去,送太医院。”
群臣见皇帝陛下一脸淡漠疏离,皆是心惊,纷纷归位,不敢再出动静。
肃静之下,只听得陈含玉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嘟囔道:“啰啰嗦嗦,又臭又长,还这么大嗓门,把自己都喊晕了,不知道声音越小,底气越足吗?”
台下大半是陈含玉刚提拔上来的年轻文臣,也算是开朝从龙,邀天之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