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慎想了想,问道:“你对那卢深可认识?”
林栩露出古怪的表情:“自然认识。”
“怎的,有何不对?”
“这卢深卢将军带着二十来个将兵驻扎在我银引司,已经待了一个月了!”
唐慎咳嗽一声,他将卢深早前来拜会自己的事说了出来,到:“……林大人可知晓,这卢深到底是何许人也?”
王溱的手下自然也是个人精,虽说唐慎没明说,但林栩一听就明白,唐慎是在问自己卢深为何要敌视他。林栩了然于胸,他道:“唐大人这就有所不知了,那卢将军如此做才是正常的,大人可知道,他并非大宋人,而是归正人!”
唐慎蹙起眉头,他神色平静地望了林栩一眼,微微点头:“他竟是归正人?”
“正是。幽州城不比盛京,不比大宋其他州府,幽州城最多的不是文官,而是武将。而在这些武将中,归正人是最多的。那卢深就是归正人中极为著名的一个刺头。”林栩解释道,“银引司创办前,下官就在幽州城当官,所以对这些武官颇为了解。那卢深今年四十有二,因魁梧有力,被提拔为六品参将。只是他勇武有余,谋略不足,所以并不受重用。只是他很有名,因为他是归正人中少有的不喜文官的一个!”
唐慎:“不喜文官?”
“此事说来话长,下官便不与唐大人多说了。那卢深这些年来,一直与幽州城的文官不大对付,双方多有摩擦。实不相瞒,下官也与这卢深有过几次交手。因为卢深先前是管着城门看守的。他不喜大人的原因无非就两个,一来他本就不喜文官,尤其是宋人文官;二来他在幽州城看守城门多年,这城门看守有多少油水,下官不用多说,大人也明白。所以……”
林栩言尽于此,一切内因尽在不言中。
唐慎没有再提这件事,他叹了口气,道:“林大人可否带我去幽州城看看?”
“自然可以,大人请。”
两人一起出了驿馆。
幽州城身处大宋西北,黄沙漫天,不见碧天。
唐慎走在幽州城中,只见道路两旁多是用麻布裹着头发的路人,无论男女,皆是如此。幽州黄沙太多,如果不用麻布裹发,不到一天,就会满头风沙。唐慎初来幽州,完全没做准备,他经林栩提醒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果然掌心全是粗糙的沙粒。
林栩带着唐慎在幽州城逛了半天,天色擦黑,两人便回了驿馆。
林栩:“唐大人明日可道银引司一趟?”
“我正要去。”
“那下官便在银引司等候大人。”
两人相互寒暄一番。
唐慎回到驿馆时,早已华灯初上,月满中天。硕大的驿馆中,只见两个差役正弯着腰,清扫地面;还有一个头戴麻布的官差正拿着水壶,给院子中的矮树浇水。幽州这样的地方,若是不多打扫,很快地面就会积上一层薄沙。
唐慎路过院子,他正要进屋,忽然,他停住脚步。
唐慎转身看向那个在院中浇树的差役。
这差役身高五尺有余,身形清瘦,头戴一层厚厚的麻布,脸庞也用麻布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此刻他正低着头专心浇水,根本没看过唐慎这边一眼,然而若是细看便能发现,这差役长了一双艳丽泛波的桃花眼,眼角有形凌厉,微微露出来的眉毛也根跟分明,丝毫不杂乱。因为他始终低头浇水,夜色又昏暗,所以并不引人注意。
然而他的腰背却挺得笔直,腰身也不像其他两个扫地的差役那般粗壮。
唐慎站定在房门前,看着差役的背影。
良久,他出声道:“苏大人何时来的?”
浇水的差役动作一顿,他回过身,笑了一声,问道:“唐大人又是何时发现我的?”
唐慎面无表情地作揖行礼:“下官唐慎,见过苏大人。”
苏温允随手将浇水的水壶扔到一边,水壶在地上打了几个转。他也不扯开遮脸和头发的麻布,而是直接迈步走道唐慎的门前,与唐慎四目相对。苏温允道:“我自然是上个月就来了,不像唐大人,不知为何还在盛京多待了一个月。唐大人果然深得圣眷,总是能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
唐慎没理会他的讥讽,道:“苏大人怎么做此装扮?”
苏温允也没回他,而是拍拍手,转身要回自己的房间。
唐慎沉默片刻,高声道:“苏大人莫非是在监视下官?”
苏温允停下脚步,回身看他,诧异道:“为何如此以为?”
唐慎心道:你苏温允是什么人,谁不知道?要不是监视我,你堂堂三品朝廷大员,还是皇帝的心腹,比我都更贴近皇帝的心意。你能穿这种破衣服,在院子里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