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人之所以敢如此放肆地议论时事,是因为他们身在远离本土的特洛伊城。这里有柏加省最大的啤酒馆。人们需要交际场所,但是很难得,拥有宽敞豪宅的富人毕竟是少数,至于喧闹的歌舞场和乱七八糟的妓院都不是理想的去处,于是乎,啤酒馆成为人们的最爱。这里是平民政治家的摇篮,是在野党的俱乐部,想知道自己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到这儿来找答案吧。
“在这个时候”演讲者继续说,“卡俄斯挥师本土,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是要把文明与繁荣带给所有亚特兰蒂斯人民。哈,不知道他让柏加人付出数十万生命的代价之后,本土人民会怎样看待他。很显然,贵族会因为他抢了自己到嘴的肥肉而恨他;至于平民,他们已经习惯被奴役,绝不会接受强加给他们的自由!”
掌声四起。
“独立!”演讲者情绪上来了,高叫着,开始张牙舞爪,“为什么要卷入本土的内战?让我们远离那个是非之地吧!我们不要战争!我们要柏加共和国!那将是众神赐予我们的圣土!天堂!”
许多人兴奋得欢呼不已。
角落里有个姑娘,她很不习惯这幅情景,很没有安全感,努力靠向旁边的一个青年,寻求保护,央求着,希望马上离开:“你为什么喜欢这儿?这些人太可怕了,简直是歇斯底里。”
“歇斯底里?这个用词太不专业了”男的笑了,“在演讲艺术里,那叫‘风暴术’,让我表演给你看。”说话间这小子操起桌上的一只酒瓶,猛力抛出,奔着台上那位演讲者的脑门儿就射过去了。演讲者躲闪及时,逃过一劫,酒瓶击中他身后两米开外的墙壁,立时爆碎,玻璃碴子横空乱飞。随即,那小子跳到桌上,吼道:“叛徒!克里特走狗!我们同属一个民族、一个政府,世上只有一个亚特兰蒂斯!”
这一行为引起许多追随者,更多的酒瓶砸向讲台上这位高喊独立的人,不幸的家伙逃得慢了些,被一只酒瓶击中,头破血流。另一些人见状,高呼:“不独立就意味着战争!”“看啊!支持战争的人就是野蛮!”此话一出,发表者当即被人抡倒,人们嚎叫着向对方猛扑过去,扭成一团,大打出手。
青年没有参与殴斗,保护着姑娘离开了啤酒馆。
姑娘吓是不知如何是好:“我的天,这些人简直是疯了!”
青年耸耸肩:“这就是*生活。”
“都是你的错,你不该砸人家。”
“你都看见了,不只我一个人想这么干。”
“听着。”姑娘叹了口气,“别再和这些不务正业的人一起胡闹了。你什么时候向我求婚?”
“人必须面对自己的命运。”青年抱住了姑娘,“我的事业就在这儿。”他指着那啤酒馆儿,“我相信自己的能力,当我站在讲坛上我能感觉得到……我不能放弃。”
“没人要你放弃,我只是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向我求婚,我们得有住的地方,你得有收入,这并不复杂吧。”
“这就是要我放弃,生活的琐碎是埋葬灵魂的黄土。”
“我看你需要跟自己谈谈。”姑娘转身离去了,青年目送她的背影。对,他没有追上去,反而转身奔向帝国广场,最近有多演讲家都挤在那儿,尤其晚饭之后,非常热闹。
可是只到午夜之前,毕竟演讲不是夜生活的方式,所有人都需要回家睡觉。
这儿离柏加大剧院不远,就在它后面,一个四层高的房子。本来,这四层楼都属于一个人,但他不幸破产,把下面三层抵押了,跑出去赚大钱,只留下妻子和两个儿子在家。
青年离开广场,到了家,默默地走上四楼,在家门口徘徊许久,犹豫多时,下了个大决心似的,终于推门进去,迎头便撞上一句:“噢!宙斯!你跑到哪儿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母亲。”宙斯无奈的回应着,口气里满是厌烦。
母亲过来拉他进屋,说:“朱诺刚走,她跟我讲了今天在酒馆发生的事。”
“别跟我没完没了。”宙斯推开母亲的手。
“我才刚刚开口。”母亲关好门,返回身来对着他的后背说,“你为什么总是不想谈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不像你弟弟那样去学院读书?至少也该学个一技之长。你为什么厌恶正常的生活?你应该告诉我你的打算,你得让我心里有底。”
“够了!”宙斯的吼声有如炸雷,“我曾经努力过,我想让你和父亲知道我的想法,可你们怎么说的?你们认为我在发疯!”
“我们从不怀疑你的能力,你小时候就很聪明,我们只是觉得你太着迷,你不在乎爱你的人,以及作为一个人必须承担的责任,这让我们很担心。”
“谁说我不在乎!我时刻记得我的职责,还有人民,那就是我的事业!”
“但是你自己呢?你自己的生活呢?除了政治你什么都不要了吗?”
宙斯再也不能忍受母亲的纠缠,冲进自己的房间,从柜子里取出衣物,打算出去住一夜。收拾零钱的时候,一团东西从抽屉里露出来,宙斯拿起它,展开来看,嘀咕:“这是什么”。那是一段用鱼皮做的套子,有手指那么粗,巴掌那么长,弹性很好。是的,这就是安全套。这东西皱皱巴巴的,不知是否被用过。
母亲正站在门口,长痛不如短痛,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争吵也好,怨恨也罢,就让儿子把一切都发泄出来,一切都在今晚解决,因为实在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究竟要游荡到什么时候?为了你自己,你必须得有个正经工作才行。”
“你这无知的妇人,你竟然想支配我的一生!你喋喋不休的唠叨将毁了我的一切!”宙斯大步走出房间,把母亲丢在身后。另有一扇房门应时开了,一个小伙子徐徐而出,伸个懒腰,打个哈欠:“哥,这么晚了你作什么妖儿啊。”
“你,我亲爱的弟弟。”宙斯将安全套扔在他脸上,“你比那妇人还要好一点儿,因为你的所作所为只能毁了你自己。”
小伙子吓得浑身一颤,从脸上抓下那鱼皮套子慌忙塞进裤腰里,两只眼睛紧张地注视着母亲,却撞上愤怒的目光。
“那是什么!”
“什么也不是!”
“你们兄弟都这样不懂事!”母亲的泪在眼眶里了,“你想让妈妈绝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