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老师抚摸着她的秀发,说:“今晚不织笠了,我们好好玩一晚,怎样?”
“嗯……”秀梅抬起头,说:“去哪玩呢?”
“就在村附近散步,我们好好聊聊天,聊你在广州的生活、工
作……晚上再品茗看书。我想静静地和你待一会,这样才能感觉到时间在我们身上流淌的痕迹。”
秀梅应了一声,紧紧地抱住邓老师,不再言语。太阳西斜,照着院子里的黄皮树,知了开始喧嚣,农村的傍晚,平静中酝酿着躁动。这一切都与邓老师和秀梅无关,他们正沉醉在两个人的世界里。岁月静好!
虽然万般不舍,离别的日子还是如约而至。邓老师手里提着,背上背着大包小包去赶车,生怕会遗漏什么东西没带,恨不得把一个学期的生活日用品全塞进去,连坐车的零食都买了两大包。
秀梅跟在后面,像个刚出远门的小女孩,一切都由邓老师搞定。排队,买票,进候车室,把一切安顿好,邓老师已满头大汗。八月的天气异常炎热,坐着不动也会出汗,何况又经了一番折腾。
候车室里播音员不时播报各路班车信息,人们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等候上车。秀梅从背包取出纸巾,为邓老师擦去额头的汗,说:“都说不用带这么多东西了,大包小包的,搞得满头是汗。现在是去广州,省会,什么没有得买?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虽说可以买得到,但也要去买才行,趁还没上班帮你买好,不用到时那么紧张,比较自如地准备开学工作也好。”邓老师站在吊扇下吹着风说。
习惯了一个人去面对所有的秀梅,忽然间有人关心她的生活起居,心里甜丝丝的。当下问邓老师:“口渴吗?”
“还行,待会回学校再喝水,倒是你,坐长途客车要准备瓶水。”说完便转出候车室,不一会买回了两瓶矿泉水。
“我不渴,你喝吧。”秀梅拧掉瓶盖后递回给邓老师。
邓老师咕噜噜地喝完大半瓶,说:“剩下这瓶给你路上喝。”
两人正说着,汽车已经进站,邓老师放下水,忙着帮秀梅搬行李。
离开车还有一段时间,他走上汽车,坐在秀梅旁边。内心不舍,却又无可奈何。或许这就是那些为了生活而选择背井离乡的家庭的无奈吧。改革开放后,玉城成为珠三角的劳力输出地,这里年轻的基本都出去打工,每年过了年初六,农村就慢慢开始恢复寂寥,这也是时代的特色,与以前全家人在农村不同,现在更多的是老人小孩在家,农村变得越来越没有活力。中国未来的活力在城市,邓老师想到这里,心中开始释然。
“秀梅,到广州后给我写信。虽然我们现在分隔两地很无奈,但广州毕竟是省会,在那里工作生活应该不会错。只是我们就要忍受相思之苦了!”
“嗯嗯……我会的了。放假就回来陪你。”秀梅偎依在邓老师怀里。
两人不再说话,离别的愁绪在他们心中发酵,心情压抑让他们没有说话的欲望,只想静静地拥抱对方,安慰空落落的心灵。邓老师想起了徐志摩的《再别康桥》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是啊,沉默是离别的汽车上,不是不想说,而是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让思绪停留在这一刻,默默地咀嚼离别的滋味。
汽车已经启动,邓老师不舍地站起来,再次检查一遍有没有拿漏什么东西,依依不舍地下了汽车。到了地上,隔着车窗叮咛秀梅要注意身体,多联系……
回到候车室,发现刚才买的矿泉水没有带上,急忙拿了冲出去,从车窗塞了进去。
“忘记拿水了,记得给我写信哦。”
“我会的了,你也回去吧。”秀梅从车窗探出来,向他挥手再见。
车已开远,邓老师还站在原地,看着它慢慢消失在视线之外。随着汽车的远去,他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样。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邓老师心里回旋着柳永的诗词,这位几百年前的婉约派代表人物恰恰道出了他此时的心情。
车上的秀梅其实也不好受,直到汽车出了站门,看不到邓老师后,她才回转身,坐在座位上发呆。从读大学开始出远门,第一次感觉离别原来是这么的难受!多情自古伤离别,何况是热恋中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