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和玫瑰各有所长,却都资本惊人,长神善舞。刘二维掂量着,哪家都惹不起,国际背景和土包子玩,土包子玩不动。百合的手段,刘二维见识过,自己出手给百合的文物,最快的一次,四十八小时内,就出现在了纽约的拍卖市场上。玫瑰的特点是钱更多,有好几次完全绕过刘二维,直接从盗墓贼手里拿货,神不知鬼不觉。唯一见到玫瑰掌门的那一次--梅夫人相当于赏了刘二维一个面子,梅夫人说,她不想雇那么多的手下,雇谁都是雇,刘二维毕竟是本地人,他老老实实地给她供货就行。说这话的时候,玫瑰身后站着四个黑衣大汉,每一个都能把刘二维顺手制服。
风闻传说中的春秋双壶近日现身,刘二维不敢怠慢,派出手下打听,这才知道,江湖上传闻这么久,却不现真身,是因为盗墓的那伙贼起了内讧。经人调停,一伙拿了春壶,一伙拿了秋壶,但是春秋双壶要是分开,价值大不如合在一起。
这时候,有人想到了刘二维,就想请他去斡旋。刘二维动起了小脑筋,既然分开的价值不如合在一起,那自己的斡旋,为什么要成功?还不如假努力,实际上使坏,各个击破后再低价收购春秋双壶。等春秋合璧,价钱就高出好几倍。
春壶在一个叫四狗子的人手里,四狗子也有自己的狗子,通过狗子们打听到了四狗子的行踪。等见到四狗子,刘二维差点儿笑出声来。四狗子包裹得就和刚出土似的,满头的纱布,中间露出小眼睛,牙被打掉了好几颗,嘴也不利索。一问才知道,是被同行拿洛阳铲打的,当时一场混战,四狗子人手少,便模仿着电影里的台词,大喊一声:“弟兄们,头可断,血可流,春壶不能丢。”
可那方人多,受伤的大都是四狗子这边的,他们死死守护春壶。听说警察正在赶来的路上,这才四散奔逃。在讲价钱的时候,四狗子就用走风的嘴说,这是用血和泪换来的。刘二维回复他,现金就在村外不远处,先看货,价钱好商量。
刘二维首先想到的是,别被骗了。这一行有句老话,叫“金不如铜”,金是黄金,而铜指的就是青铜器。青铜在中国商周时期是王权和富贵的象征物,因其年代久远,货少价高,造假的工艺又不复杂,所以市面上一多半都是小作坊生产的。把仿制品说成是古董的,叫骗子;但把仿制品说成工艺品的,叫产业。在河南洛阳有一个小村子,只有八百来户人家,全村都在做仿青铜器的工艺品,据说产值上亿,产品远销欧美。百合集团所做的工艺品生意中,这个村子就是重要的供货商。
四狗子示意手下,自己则侧了侧身子,床的一半就露了出来。手下走了过来,卷起床垫,掀起其中的一块木板。木板下面是一个暗箱,手下弯腰,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掏出一个木头盒子,递给四狗子。四狗子轻轻打开盒子,捧出一个软布包裹,随着软布包裹的打开,就像经书里写的那样,从此,有了光。天气阴着,房间灰暗,让所有人首先感觉到的,不是壶的形状,而是壶周身散发出的光芒,光芒几乎掩盖了壶的形状。等刘二维再次定睛看,光晕依然像山岚一样,围绕着壶身。
刘二维直觉就先想到,青铜器物怎么可能发光?不对,不对,这样想着,刘二维再凑近看,心不由得突突直跳,这是刘二维混迹多年,第一次见识到的古代“金镶玉”。只见壶身上镶了三圈玉--最上面,即壶盖中间,环了一圈玉;中间的壶口边上也环了一圈玉;下边在壶径最大的地方又环了一圈玉。三环玉形成三道光环,白中透绿,幽幽的光弥漫在壶体周围,让整个壶有了一种透明感。
稍拉开些距离看,造型是传闻中的龙耳象嘴,手提部分是一条弯着身子的龙,出水部分是一小象,象鼻弯曲,恰可做壶嘴。再看细节,龙鳞和铭文清晰可见,龙和象的造型似拙实精,线条简单、逼真。
刘二维把春壶捧起来,双手把着春壶,转了至少三圈,然后放在桌子上,凑到它跟前左嗅右嗅,再掏出放大镜,对着壶边上的纹饰,一点一点细看。
他内心惊叹,嘴上却说:“你们也知道,这些古玩意儿,不能抛开工艺说年代,也不能抛开年代说工艺。孤品不说工艺,比如头盖骨之类的。要是一堆一堆的,就选工艺好的。这种青铜器,这几年出土了不少,这个工艺嘛,中不溜。”
四狗子就说:“工艺我也懂。这个玩意儿,它值钱就值在,它是一对儿。”
刘二维伸出手说:“那你给我一对儿,让我瞧瞧。”
四狗子说:“那你可以再问秃子去收。”
刘二维坐下来,跷起二郎腿:“我做了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那些说是一对儿的东西,倒腾来倒腾去,就不知道去哪儿了。天上画云彩的事情,我不会拿钱开玩笑。”
一来二去,刘二维以预期价格的一半,拿下了春壶。就这,四狗子们还觉得,这顿打挨得值,一年没开张了,总算不愁吃穿了。款项交付,春壶藏好,刘二维满怀信心,打听秃子的去处。据可靠的人说,秃子去温泉山庄快活去了。刘二维当天晚上就赶往温泉山庄,一路上,打半天电话就是不通。刘二维不知道秃子打的什么主意,到了温泉山庄,匆匆买了票,直奔男浴池。刚进浴池,就看见穿着浴泡的秃子,正在躺椅上舒服着,浑身肥肉晃动。一看见刘二维,秃子主动坐起来打招呼:“什么风把二爷您吹过来了,一起泡泡?”
刘二维上下看看秃子:“真没装手机的地方?也不怕误了大事。”
秃子往躺椅上一躺:“我们这种混吃混喝的人,能有什么大事,哪能比得了二爷。”
刘二维也在旁边的躺椅上躺下来,小声说:“秋壶,秋壶就是大事。”
秃子说:“秋壶?卖了!”
刘二维惊得半坐了起来:“卖了?卖给谁了?”
秃子赔着笑道:“对方是厉害人,自称是百合集团的,那架势,了不得,惹不得呀!”
“真的是百合的人?”
“对方打的电话,我之前见过何清远,记得他说话的调调。没错,就是百合的大老板。”
“他妈的,”刘二维一拍扶手,站起来就往外走,“就算是吃老子的货,也不是这么个吃相!”
看着刘二维远去的背影,秃子笑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地头蛇急了。”
命案必破,本是常在心间的信念,何况发生在刑侦队队长身上。经过几个日日夜夜的梳理,维一的线索就是那两个拎行李箱的人。在所有可疑人员中,留下清蜥影像的,只有他们俩。至于那个骑摩托车的,因为戴着头盔,只能查到摩托车,但摩托车用的是假牌照。循着摩托车的路线,走到一条偏僻的街道里,四周满是工地,一大片监控盲区。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摩托车的体量小,来一个或大或小的厢货车,完全可以连人带车拉走。又或者,用几把扳手,十五分钟左右就可以拆解一台摩托车,再转入小汽车拉走,也可以做到无影无踪。
身材中等的小平头当场被抓,供词让人哭笑不得,还显得那么真实。通过外围调查,发现他确实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二货无聊人,还真干得出这种事来。据他交代,两个小时前有人找到他,许诺只要他提着这个行李箱,到百合大酒店的工艺品店转一转,这个行李箱就归他。他看了看行李箱,觉得它少说也值五百块,而且十分钟还能挣五百块,真是天上掉馅饼的美差。
这说法挺像是满口胡言。无奈之下,又问了小平头许多细节,一遍一遍,每次说的都一模一样,丝毫不差,包括找他的那个人的样貌、穿戴、口音及详细的对话。小平头问自己到底犯了什么法,这话把警察问住了,箱子是空的,通过走一圈白得一个箱子,还确实不算违法。说到底,这个人就和行李箱一样,只是一个道具,真正的演员是那个瘦高个。
把瘦高个的指纹和人脸录到数据库里,对比后并没有发现问题。也就是说,从排查疑犯的角度讲,这是一个“新人”。但李树为相信、除非这个瘦高个不出门,只要他进人公共场所,就能把他找出来。
罗燕被停职一个月,她在家一天也待不住,随时都在打听破案的进展,知道线索全断。她在心里嘀咕,这是没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