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高带着梅一辰赶过去间话。直接问他知不知道他家那个小区发生命案,他说喝酒的时候听邻桌说,有个人在家里被杀了,再听下去,这人是镇上最大那家KtV里面的一个领班、事情就发生在他家那个小区。他承认认识死者,但否认最近和死者有过接触,当然也否认去过他家。至于为什么喝那么多酒,他说:“老乡灌的,一年从头忙到尾,也就歇这几天,得好好放松放松。”
莫高上前拍了拍王华栋的肩膀,手掌下面能感觉到发达的肱二头肌。一记闷掉,不给反抗的机会,是得要这么壮。请他掏出所有随身物品:把污垢填满匙柄的车钥匙、一张揉皱了的超市向物流水清单,还有一个没有送出去的红包,里面装着一张十元面额的纸钞,没有发现香烟。流水单上的时间是案发当日的十六点五十七分,地点是小区对面一家小超市,买的是两瓶桂林三花酒。王华栋说他买好酒就回家了,吃好晚饭以后才去找老乡玩的。
王华栋当晚和老乡喝的,就是这两瓶桂林三花酒。小超市的付款监控画面、喝酒的地方、灌他酒的老乡、邻桌八卦的人,都找到了,全部属实。
反过去再问姐妹俩,王华栋明明出去过,至少去超市买过酒,为什么警察问的时候却说一直在家里,没有出去过。姐妹俩都哦了一声,说好像有这个事情。
“一个人记不清也就算了,两个人都记不清,这就有点儿怪啊。对这种很容易就能查到的事情,没有必要隐瞒,不隐瞒反倒显得坦荡。为什么她们是反过来的?”梅一辰歪着头问。
“总得给你们警察点儿小甜头啊,万一有邻居说看到过他出现在小区里,这个时候再说,哦,想起来了,是去买过酒。前面没说,说明没有引起足够重视。不重视,说明他们家和这个案子浑身不搭界…。要么真不搭界,要么就是我们遇到的是高人。”莫高笑着说,“不过就目前情况看,在女友追问来人是谁时,用王华东这个名学回复、很可能是被害人有意不让他知晓真正在场的人是谁。"
走访过后,莫高和梅一辰才发现死者的女友省略掉了很多东西。
说起这位名叫小寒的姑娘,社区卫生中心的一位同事姐说,姑娘不大响,人家叽叽喳喳聊天,她拿本什么外国小说看得人迷。大概一年前,有个男的来他们医院吊盐水,这人走进来就一股香水味,一身大牌,卖相好是好的,但眼神总是飘来飘去,一看就是浮浪之人。几个护士上手扎都没成功,是小寒一针见血,然后这男的每次来了都找小寒扎。过了没多久,有一天,小寒找她,央求她下班后给她堕胎,她严肃地问怎么回事,小寒支支吾吾,终于说了实话。她一听,肇事者就是前面那个眼神飘来飘去的家伙。她一共找她做过三次。她劝她,一年里面三次堕胎,这样下去,太伤了,到真的要生的时候,还能不能生得出?小寒哼了半天才说他对橡胶过敏……这位同事姐还说,小寒家里条件很差的,父母指望她寄钱回去帮家里供弟弟读书,她却把钱都花在这男的身上,他们租的这个房子,也是她出的钱。小寒几次想带这男的回一次自己的家,给父母看看,可他总是敷衍,还和几个女的暗度陈仓。小寒闹,这男的根本不在乎,分手好了。每次劝,她每次都说,假以时日,他会收心的,他会变好的。去年冬天,捂着大口罩,都能看得出她鼻青脸肿,问急了,她眼泪冒出来,只说了一句话:除非我死,或者他死。
“看来,得把她找来。”
小寒进来的时候,带进一阵寒风。她走到原来的位置坐下,低着头,不看任何人。
莫高说:“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小寒诧异地拨开眼前厚重的刘海,仿佛奇怪为什么到了第二次见面警察才提出这个问题,但还是很配合地进行了正面回答。
“不对,你说的宋小江这个人不存在,他真名不叫这个。
侦探与推理
小寒先是副不肯相信的样子,但看到面前这一男一女两个警察不是在开玩笑的表情,脸一下子垮下去了。
“你老家有男朋友吗?”
“有过,早就分手了。”小寒的目光在桌面上逡巡、显然在找原先给她带来安慰的那个坑。
“什么时候分的?"
“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我是和前男友分手之后,才认识现在这个男朋友的。”小寒用手指小心触碰坑的边缘。
“是你要分的,还是对方要分的?”
“就是·…时间长了,不联系了。”小寒这次没有抠那个坑,而是用指肚对它进行安抚。
“你们住的这个地方,你家人来过吗?"
“没有。”小寒的手指继续停留在那个坑上。
“具体地址他们知道吗?”
“快递过东西。”小寒加快了手指打圈的
速度。
“现在男朋友的情况,你给家人说过吗?”“就是·…说过。”小寒的手越来越快。“他们同意吗?”
“他们会同意的。”小寒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这么说现在还没同意?”
在莫高和梅一辰两双眼睛绵密的注视下,小寒没有作出回答。梅一辰插嘴道:“换作你是父母,你会同意吗?自己清清白白的女儿找了一个连真姓名都不告诉她的男人,一年堕了三次胎,自己穿得破破烂烂,给男人买金买银,男人还不满足,还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
小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再也不说一句话。莫高用制止和责备的眼神看着梅一辰。等小寒离开后,梅一辰说:“那句生锈了八百年的成语怎么说,对了,恨其不幸,怒其不争啊……”
莫高说:“有些女人迷恋可以拯救她们的男人,有些女人则迷恋她们可以拯救的男人。”
梅一辰问:“什么?”
莫高说:“没什么。”
梅一辰说:“师傅你别这么深沉好吗?看来,我只配想点儿形而下的问题,比如为什么恰恰在案发前,她打电话给他,是为了确认他的地理位置吗?还有,邻居说听到有人敲门,敲门的人说了两个字,什么口音没听清楚,很快门就从里面打开了,说明他们认识……”
莫高说:“也不能完全这么说,不是所有的软进门,都是认识的。以前的一个案子,韩国商人在虹桥宾馆被枪杀的那个,也是软进门。这是韩国人第一次来上海,刚到上海第一天就遇到这个事情。老处长端木说,被害人主动开门没错,但没泡茶,也没把沙发上的东西移走请客人坐,说明门是被骗开的。能骗开一个韩国人的门,要么是居住在东北的朝鲜族人,要么是生活在东北、懂韩语的汉族人。结果凶手还真的是个会说韩语的东北人,和被害人根本不认识。”
梅一辰说:“老端木真牛啊!具体到我们这个案子,有没有可能是从未和死者见过面的小寒的父亲?”
莫高说:“死者是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被一记闷掉,如果是从未见过面的人,他能这么放松吗?"
梅一辰说:“没有防备,可以理解为放松,也可以理解为轻视。是你女儿自己啊,我也没办法啊,所以茶也不泡,睡衣也不换,继续躺在床上追剧··…至于小弟弟被割下来塞进嘴里,一定程度上指明了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