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侦查员去调查佟老师当天是否买过橘子。结果证实,佟老师确于午后在街上一个小水果摊约了三斤橘子。
郭叔呢,开始到处寻模广搭电视报。这份报纸并不好找,全县只在向阳北街南口有一家代售点。每周五下午,报纸由市里邮发列店、共一百份,一般第二天上午就售熈。郭叔满世界找有电视的人家淘换这份报纸。最终。从住城关的一个离休老干部家里找到那么一张。
这份周报可能是当时最简单的报纸了。报纸四开四版,不分头版二版,也没有副刊,就是一张按日期排出来的大节目单,告诉你啥点儿播啥节目。郭叔手摊开报纸,指尖在上面一行行滑动,口中喃喃自语,不知所言。指尖从头滑到末尾,哪儿有什么《聪明的一休》啊?又查过12月31日前后两天的节目,也没有;查了一周的节目,还是没有。反反复复过了六遍,这么说吧,整张报纸就没有“一休”这两个字。这是咋回事呢?他抬起脸,凝思片刻,纳过闷来。
在校长陪同下,二海再次被请到了音乐教室。
这次,除了二海还有我。过会儿我才知道,我是作为参照才有机会出现在郭叔面前的。至于为何是我而不是其他男生,可能因为我和二海是同桌而增加了随机概率。
说到这儿,郭叔得知我就是当年那个参照时,大吃一惊:“这么巧!你就是那个孩子?”
我说:“对呀,我就是那孩子。”说完,我们一起乐了起来,“您还不知道呢吧?您是我的偶像呢!”
他不置可否,反问我知不知道他的偶像是谁。这我哪儿知道!
“我的偶像是堂吉诃德,我崇尚堂吉诃德坚毅、勇敢、正直和吃苦耐劳的骑士精神,更佩服他对自已认定的事情着魔般地笃定。”又说我,“你既然干了警察,就要‘干什么事,就成什么人。”
说实话,乍一听这句话,我并不太懂。这句话像一块牛板筋那样有嚼头。后来我专门找《堂吉诃德》来看,才知道那是堂吉诃德挂在嘴边的一句西班牙谚语。而真正悟透它,已是十年之后的事了。
当时,郭叔凝重的面色令我心里直发毛。按他要求,我们并排站立在黑板前。我以为会被问列一些与佟老师相关的问题,心里暗自盘算着怎样应容。只见他一言不发,拎着随身的黑皮包走到我们近前,从里面掏摸出一个两根黄色腔皮管缠着的听诊器,拉把轿子坐在了二海跟前。
我们的目光-致落在他手里的那个听诊器上。
他展开听诊器,塞好耳塞,将听诊器探头从二海磨得锃亮的棉袄下襟伸了进去。那一刻,我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哆嗦。听诊器探头在棉袄里左动动,右动动,找到心口窝就安稳下来。二海不觉佝偻起身子,郭叔说:“站直喽!”二海挺了挺肩膀头,接着又含起了胸。郭叔抖开左手腕,露出手表。端着手腕,眼睛盯着表蒙子。秒针在起劲地赶路,分针无动于衷,时针稳稳地指着“2”的位置。
“你那天见到佟老师了?”
等待回答的这段时间,屋里肃静无声。这段难挨的寂静里,二海往常比地牛转得还快的小脑瓜似乎锈住了。
“你那天见到佟老师了?"郭叔又问。
二海小眼溜溜转,那是在想词呢。最终屈了屈两片薄嘴唇,审时度势,没将它们掀开。
郭叔垂下手腕,抽出听诊器,一拉屁股下的椅子,椅子腿吱的一声就到了我面前。我紧张地舔了一下嘴唇,二海勾着头,偷眼溜着我们这边。
听诊头贴着我的肚皮探了上来。胶皮管扑棱扑棱拧着个儿,蹭得我肚皮发痒。小圆头在我胸口窝扣紧。也许刚才二海的体温焐热了它,并没有我预想的那么冰凉。他又拾起了手腕,露出手表。就像屁股即将着针,我的心缩成一团,周遭的声音随之放大,我听到自己心口伻伻乱撞。郭叔说:“甭紧张!”不大会儿,就将听诊器抽出。可结束了!我心头如同卸下一副重担。
他拉动椅子,吱的一声又回到二海面前。“夜后晌睡得好吗?”他问。
“好着呢。”二海虽然做了回答,样子仍有些发懵,他不知道警察为什么问他睡得好不好。
“你们是跑进来还是走进来的?”他又问。
这还用问?我心里讲话,你不是眼瞧着我们一起走进来的吗?
“说话!”他站立起来,口气里透着威严,矗立起来的身躯在二海面前形成了一股无形压力。
“走进来的…。”平时高门大嗓的二海不仅舌头打结,从嗓子眼儿挤出的声音又细又弱。
“在此之前,你们两个有没有进行过体育活动?”
我觉得他的问话天上一脚,地下一脚,有点儿不着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