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墟盗头子的过去?”
“七岁那会儿第一次出去郊游的过去。”
这个时候能看出谁更有真正的领袖气质了——阮教授扫了唐姓圣诞树一眼,不予置评。
“五天。”等唐亦步嘚瑟完,阮教授再次出声。“五天后,无论你回来与否,我都会进行下一步行动。”
话是这么说,唐亦步清楚自己没有多少选择。他可能比阮教授还要想把ul-01踢出游戏——对方在为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理想奋斗,自己可是实打实为了保命。阮教授对他来说是相当重要的一步棋,他不能也不会放任对方乱走。
可能这就是文献中关于“爱情和必要工作”的冲突问题,唐亦步在心里严肃地打了个勾。随后他又往兜里揣了几个橘子,没管浓重的夜色,爽快地从地窖里爬了出去,瞬间没了影儿。
“我们可是要休整的。”余乐指了指季小满,瞧向阮教授。“最早也要明天行动,顺便还有武器准备、路线规划,可能出现的问题以及预防措施。去森林培养皿那边要走一天多,再算上去地下城的时间,今天我得通宵和你商量商量。”
谈到正事,余乐的语调沉稳起来。
“没问题。”见唐亦步没了踪影,阮教授的语调里多了丝不易察觉的解脱。“……放松点,余先生,我们的胜率在理论上上升了不少。”
“怎么说?”
“主脑了解我,我也了解它。我们会推算彼此后几十步,甚至百来步做法。”盛放大脑的黑匣嘟噜嘟噜吐出一串泡泡。“……现在我仍然了解主脑,但我们自己会怎么走,如今我最多能推出三四步。”
“……”
“所以我有那么一点儿期待。”阮教授表示。
这可能是比较文雅的说法。余乐往季小满的方向扔去一块薄毯,冲阮教授挑起眉毛。他总觉得对方在幸灾乐祸——看老对手吃瘪是件很爽的事,他亲身经历过,对此深有体会。
“那咱们最好别浪费手里的牌。”余乐瞥了眼持续迷茫的仲清,“这小子怎么办,你总不能一直这样用感知迷彩干扰他。”
“只针对他一个人的话,一晚上没什么问题。这是在保护……”
说罢,两个人都噎住了。
仲清自己摸去他们盛放杂物的工具袋,捏了两个耳塞出来,大义凛然地塞住耳朵。随后他用帽子遮住大半个脑袋,给自己套了个眼罩。那小子扯了虚虚盖在季小满身上的毯子,在墙角把自己裹成一个茧。
“我对你们的事情没兴趣。”被堵了耳朵,他特别大声地说道。“我还不想被灭口,你们可以把我眼前的马赛克去掉了——满眼马赛克太难受啦!我睡了晚安,不用回答,我什么都听不到!我只是个无辜的未成年人。”
毯子突然被抽走,季小满从睡梦中惊醒。她麻利地摆出战斗姿势,双眼还带有刚睡醒的迷茫。
“……”余乐突然觉得阮教授也没有他自称的那样靠谱,他开始对“最多推算出三四步”这个说法产生深深的怀疑。
不过算了,想想现况——两个人类,一个大脑外加一个病毒聚合体,把自己藏在临时地窖里,试图推翻拥有世界级资源的主脑。他们甚至还有自信聊聊胜率,积极心态总归使人长寿。
然而这个七拼八凑的临时团队里,此刻心态最好的无疑是阮闲。
被困在他人的意识中,无力做出任何动作。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无疑是件恐怖至极的事情。更别提宿主的情绪会时不时将人卷入,让人逐渐混淆自我的边界。
阮闲处理这类问题,方法称得上简单粗暴——凡是激烈的情绪,一律不是他的。
唯一能困扰他的问题只剩饥饿。
这是第几个人了?阮闲打量着面前缺少灯光的地下室,他在各个非法记忆处理人身上辗转已久,跨越无数国界线,宿主数量多到忘了计数。
外界时间可能还不到一天,但在体感上,他在2100年12月31日已经困了几个月。在主脑的眼里,要有这样的意志力,自己怕是爱唐亦步爱到发疯。
眼前的一切或许不是社会最糟糕部分的缩影,而是整个社会的缩影。
来做交易的人涵盖了各个阶层,虽说记忆鸡尾酒酒吧异常红火,人们还是会刻意追求那些没有筛干净、带有原先主人部分人格的记忆。它能让人麻痹,让人逃离,让人短时间内变成另一个人,以至于有人试图用它来“修正”自己或他人的性格。
非法记忆丢弃更为常见。大到至亲好友的离去、一段感情的崩溃,小到与陌生人生出丁点摩擦,都有人专门将它们从脑子里挑干净,省得它们影响美好的一天。
虽说不被法律认可,这显然已经成了优于烟草和酒精的消遣方式。
然而即使如此,社会仍然正常运转,并未出现衰败的迹象。要说和他认知中的有什么不同——记忆与人格的片段移植、以及躯壳与器官的机械更换已经成了普遍现象。法律在努力发展,却完全追不上相关商业市场膨胀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