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严格按照钟表行事,地下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白天黑夜。余乐早早醒来,吐了口气,拨拉掉正在自己肚皮上打盹的铁珠子。
余船长从车前抽屉里拽出包点心,充满高热量的油腻甜味糊住了他的喉咙。余乐把包装丢给嘎嘎直叫的铁珠子,换了身衣服,接着挪到车后,给自己打了杯凉水。
车后空无一人。
铁珠子一直没有闹腾,看来唐亦步和那个姓阮的小子是一夜未归。事到如今,余乐并不会简单地认为车后座那两个只是有点身手的幸存者。在废墟海搞垮樊白雁,又亲自救了自己,正常的幸存者可没这种本事。余乐不相信巧合,明灭草的事情八成也是他们插了一脚。
不过只要他们不是秩序监察的人,对于两人的真实身份,他也不算多么关心。
反正横竖只算过客,他们注定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只是所谓的“情侣身份”,余乐有一阵子以为那只是用来遮掩两人行动习惯的幌子,现在看来倒有那么点可能是真的。
算了,反正和自己无关。
余乐往水里扔了枚泡腾片,美滋滋地打开车载音乐,开始听歌。等闹完这一场,自己带那俩小子去反抗军旧址兜一圈,自己就和他们没啥关系了。接下来只要在这个破地方混上一段时间,想办法弄到整容机器,然后尽快赶回废墟海就好。
目前的氛围,他姑且算满意。这两个小子虽然让人摸不清底细,血性倒是有一点的。
看钱一庚不顺眼,余乐承认有点个人原因在。他没有真的指望两个年轻人也一起跟自己胡闹,毕竟就算他们想从钱一庚那里弄到点东西,也有的是更简单的做法。
“你那俩爹还没回来。”余乐舒适地整了整新换上的裤子,又给铁珠子撕了点塑料包装纸。“谁知道是不是去哪儿打炮了,你就先跟我凑合凑合吧。他们要九点还不回来,就只能咱俩去找那小丫头了。”
结果他再次躺下没多久,两人就直接拉开车门,进了车厢。唐亦步还拎着四五个盒子,一脸说不出的满足感。
“去上城区弄了点吃的。”阮闲干脆地解释,没有隐瞒。“昨天从季小满那里得了消息,我们顺道去上城区跑了一趟验证。的确都是钱一庚的店,她没说谎。”
“噢——”余乐抽抽鼻子,拿眼斜着唐亦步。“你俩单独出手啦?”
“只是搁点炸药,五家店,我们俩够用了。人太多反而容易引人注意。”阮闲从唐亦步手里剥出个盒子,伸出胳膊,从车窗递给余乐。“等店多了再叫你。喏,上城区的水煎包。”
唐亦步脸上的表情微微凝固,他有些心疼地望向那个盒子,但视线很快溜回阮闲身上,活像对方是个香喷喷的大号水煎包。阮闲发现了对方的视线,他非但没有避开,反而带着笑意望了回去,带着点戏谑和一点若有若无的温和。
自从他给唐亦步来了个玩笑式的小礼物,对方的态度就一直有点不对劲——如果说之前的唐亦步是只拥有锋利爪子的巨兽,温暖的背后带有淡淡的凶气与杀意。现在的唐亦步更像是把爪子收了起来,只露出柔软的肉垫。
阮闲仔细想了想,没想出自己到底动了那仿生人哪根弦。唐亦步用来观察自己的时间原本就不少,现在有明显上升的趋势。
对方既然不介意自己最为疯狂的一面,阮闲自然也没有什么羞耻的意味在。
不得不说,阮闲甚至有点享受对方这种仿佛要钻入骨缝的注视——美丽的毒蝴蝶停在了他的指尖,危险归危险,他还是想吻吻它的翅膀。
于是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唐亦步的眉眼:“好好吃你的,别放凉了,吃完再看。”
余乐被肉麻得打了个哆嗦,快速接过盒子,往嘴里塞了个水煎包:“成。反正上城远得很,不比你们这些年轻人,老子体力有限。”
说罢他有意无意地瞧了阮闲一眼:“你俩还挺能跑的,我猜钱一庚不会蠢到把店都开在同一片地方。”
“所以没叫你,我俩的话偷一辆摩托就足够了。”阮闲回了个毫无破绽的微笑。
“行,有对象就是牛逼。昨天咱闹的事情不小了,今儿啥打算?”水煎包是韭菜鸡蛋馅的,也就是面次了点,有点发苦,其他味道和世界毁灭前差别不算大。余乐从大口吞转为细嚼慢咽,眼泪都差点下来。“要带上那个丫头吗?”
唐亦步不甘示弱,也拆开塑料盒,往自己嘴里塞包子。铁珠子拼命啃食余乐给的包装盒,一边眼巴巴看着后排的唐亦步,一副两边都不想撒手的茫然架势。
“我们昨天验证了店的准确性,今天得验证下她其他资料的准确性了。”阮闲把包子掰开,塞给唐亦步,自己只是留了两个白煮蛋。“我俩打算去劫人,你有兴趣吗?”
“别忘了老子本来是干嘛的。”余乐兴致勃勃地回应,嘬了口牙上的韭菜叶。“去哪儿劫?”
“附近。”阮闲微微一笑。
在到了目的地后,余乐开始后悔早餐吃了那么些包子。
两个年轻人没有直接劫人,反而又钻进另一家店的地下室。同样的染血手术台,同样的躯体浸泡池子。这次的大脑桶比上一家店的还满,水煎包又漾到了余乐喉咙口,开始在他嗓子眼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