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余乐正在和季小满吃一小包新鲜的核桃酥。liang洛非和烟姨还没醒,店里半点事都没有。
扫了眼点心所剩无几的盘子,唐亦步只觉得自己受到了双重打击。那两个人类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剩余的每块点心上都带有牙印。
“紧急状况呢?”唐亦步摘下呼吸罩,咧开嘴,露出个不怎么友善的笑。
“我怕你丢了。”余乐斜眼看向他,“带的仿生人一声不吭没了影,我这边也很难办啊。”
“老余,正事。”
“行行行,正事。”余乐挠挠头,“我从洛非那里敲出点情报,对这里的状况大概有了些想法。你不是赶时间吗?早点把事说清楚好点……别那个眼神,我可是打过招呼要出来的,要洛非醒了你还没醒,我还得想办法解释。”
唐亦步用鼻子喷了口气。
“总之先回去,我自己也有点事情想说。”余乐站起身,唐亦步活像黏在了凳子上,一动不动。季小满人已经走到门口,见同伴没跟上,疑惑地转过头。
余乐翻了个白眼:“小奸商,去隔壁再打包一包核桃酥。”
唐亦步这才站起来。
“两包。”他讨价还价,“还有阮先生的那份。”
余乐震惊地发现,这仿生人这次说话算话了——唐亦步一边听他讲述洛非的悲惨往事,一边香甜地啃核桃酥,看起来很是喜欢。可他碰都没碰留给阮立杰的那份。
“我明白了。”听完故事后,唐亦步没有半点被触动的样子,整个人仿佛刚听完一场野生动物观察记录。“手法有点意思,但不太恰当。”
“……”余乐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真的和这家伙继续同行。
“洛非那一代人在出生时都做过全面的基因记录,制造复制人不算难事。至于他的记忆,应该是被后天灌输过的。这里的人整体素质较高,并且对二十二世纪大叛乱都毫不知情,挨个定点消除的话工作量太大,不如直接用全套假记忆替换。”
“他的记忆与洛剑的情况基本吻合,顶多换了个版本,这不可能是巧合。”余乐抓抓头发,“我原本想法和你一样,但这一点说不通。”
“洛非的年龄未必就是看起来的样子,你有点先入为主了,余先生。”唐亦步嘬了嘬指头上的点心渣,“如果他也是矫正手段的一部分呢?”
“……什么意思?”
“洛剑四年前来到这里,而烟姨是两年前随阮闲过来的。而洛非告诉你,他接触一株雪的是烟姨。仅凭这些,我们无法确定这个洛非在四年前存在。”
唐亦步摊开手,一脸理所当然。
“洛剑弄到假身份,建立一株雪,寻找可能成为真相‘火种’的年轻人。随后阮闲过来,带来了烟姨,并让一株雪发展壮大……就我在里面的观察,他送来的不止烟姨,还有些年龄较大、不方便在外战斗的反抗军。”
“一株雪发展到一定规模,为了保证成员的安全,洛剑这个领袖反过来假装发病。他装成边缘成员,把自己弄进预防收容所,作为给反抗军提供安全活动场所的中枢。也就是说,他让自己变成了这个完美城市的异常分子。”
唐亦步像是在解题,颇有点兴致勃勃的意思。
“哪怕洛剑伪装了身份,他的dna无法被修改,隐藏dna也会可疑。结合从医生那里取得的信息,给他一个原装的亲人,是非常有效的手段。”
“……”
“如果洛剑是真的病人,这可以作为尝试治疗的手段来实验。如果洛剑有别的目的,这样也可以冲击他的心理防线——面对亲人离世,人类不是有个非常广泛的说法吗?‘如果一切都是个噩梦就好了’。总之,无论是哪种情况,主脑都不会吃亏。”
对方那种非人的感觉又来了。余乐收起了脸上的表情,绷紧肌肉。他知道仿生人没有必要站在人类的立场考虑,但唐亦步谈论这件事的口气非常平淡,有点像在讲解某个自然现象。
平淡得让他不太舒服。
“按照你这个说法,如果想要一个完美城市,主脑就不该让一株雪存在。”余乐忍不住呛了回去。
“归根到底,这里还是培养皿。”唐亦步用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油,“做实验的话当然要多个对照组观察,也能用自己手中的所有能用的素材。个人看来,仿生人秀场、自主发展的一株雪、阮闲的思想,在这里都是区分观察群体的工具。”
唐亦步没明说,余乐能猜到这一切汇集后的观察课题。一直在旁边沉默倾听的季小满也脸色发青,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准是察觉到了那个让人发冷的可能——
人的躯壳可以随意修复,或者干脆换成机械。人的头脑可以换做电子脑,记忆也可以任意嫁接。但至少,他们之前接触的培养皿,主脑没有对人格本身动手。
这里的确是玻璃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