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鬼啊!”
清晨,一声凄厉的惨叫,把两宜院所有人都激灵灵吓得一抖。
萧家惯例,有专门的家丁、婆子秋扫落叶冬扫雪。当然,家丁只负责萧府内主干道的洒扫,到了各院里,因为有女眷的关系,洒扫的责任就交给各院健壮的婆子来完成。
天蒙蒙亮,钱婆子打着呵欠,抠着眼屎,颇有些抱怨地踢蹭着雪地:“人家睡觉我扫雪,下辈子定要投胎做个富贵人,不受这凄苦。”
怨归怨,活儿还是要干的,不然红樱姑娘看到了,指不定怎么凶呢!
钱婆子拿起铁锹,准备铲雪,眼角月光扫到有什么一掠而过。
钱婆子立马就精神起来,那是个人,还是个男人!
对自己的眼力,钱婆子还是相当有自信的,虽然方才那个影子一掠而过,她还能是能精准捕捉到那是个男人的身影!
这就奇了,世子爷不在府里,一大早的,女主子还没有起床,哪里来的男人?
呵!往后院方向去了,那里住着的可是世子夫人的几个大丫鬟!莫非是哪个丫头春心荡漾,召来了野男人?这也太胆大包天了,若是被主子发现,哪还有脸面活下去?!
钱婆子肥肥腻腻的脸上此时却漾开了笑容,她得意洋洋地盘算:可算是我的财路来了!跟上去,看看到底是哪个丫鬟胆儿这样肥,少不得要讹她几两银子使使。听说这些大丫鬟手头都阔绰得很,主子夫人动辄有赏,冲她要个几两银子应该不在话下!
丢了铁锹,踮起脚尖,钱婆子一扭一扭地,偷偷往后院摸去。
到了后院,她四处找寻,哪里有人啊,莫非是她眼花看错了?
十分不甘心的钱婆子于是就仔细地四处搜寻起来。诶,那棵绿萼梅下有片褐色的衣角,哈哈,原来是藏在那里!
她蹑手蹑脚地接近那片衣角——
梅花树下,果然站着个穿褐色衣服的男人,钱婆子认识,那是府里小厮常随的统一服饰。
“咳咳”,钱婆子故意咳了一声,褐衣人脊背一僵,随即慢慢回头……
众人听到尖叫,纷纷披衣、趿鞋,寻声而来。
只见,院子里负责洒扫的钱婆子跌坐在一棵绿萼梅树下,肥胖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着。她拿手捂着眼睛,口里不住说:“得罪了,得罪了,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大清早地,这是闹哪出啊!
众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钱婆子不为所动,仍自抖个不停。
红樱叉着腰,越众而出,脆声问:“钱婆子,你这是发的什么疯?一大早活儿不干,跑这里鬼哭狼嚎地,也没个忌讳,惹恼了主子,你可是担待不起的!”
红樱清脆、爽利的声音倒是安抚了钱婆子失控的情绪,她艰难地爬起来,一把拉住红樱,声音颤抖地说:“姑娘,我看见八稳了,脸色乌青,站在那里……”钱婆子不敢回头,只用手指往后一指:“姑娘啊,八稳就站在那里,冲我笑,老瘆人了!”
此言一出,众人一声惊呼,纷纷往后退去,生怕沾染上钱婆子口里的脏东西。
红樱从来都是个不信鬼神的主儿,她叉了腰,厉声道:“胡说什么,青天白日的,哪里有什么鬼?吓唬谁呢!”
“红樱姐姐,那里……那里好像真的有东西。”一个未留头的小丫头怯怯地说。
钱婆子“嗷”地一声,一把抱住红樱,又开始抖如筛糠。
一脸嫌弃地挣脱钱婆子的熊抱,红樱没好气地走到绿萼梅树下。她四处查看一番,确定周围没有藏人,只在树根的旁边,发现一个褐色的布包。
红樱信手捡起布包,不想,这不是一个布包,而是一件褐色的衣服。衣服被提起,随即掉落一缕乌黑的发丝和一个粉紫色的荷包。
褐色衣服一看是男子服饰,而且是府里小厮的衣服样式,发丝同荷包一看就是女儿家的私物。
阴沉着脸,红樱冷笑一声:“呵呵呵,真是越发猖狂了!谁也别走了,与我一同去正院回了世子夫人,这院子里的人得好好整顿一下了!”
雪后初晴,尤比下雪的时候还冷。因为钱婆子这一闹,院子里的雪也没来得及清扫,众人站在雪地里,不一会儿积雪就洇湿了鞋袜,但也没人敢有半句怨言。八稳明明死了,却出现在两宜院里,这事儿透着古怪,搞不好就会惹祸上身,所以,谁也不会傻得先开口去那找不自在。
李瑰月梳洗整齐,慢条斯理地站定在门口。两个小丫鬟麻利地搬了金丝楠木圈椅出来,绿蕉在椅上铺上厚厚的绣垫,再搀扶瑰月坐下,听雨、听雪则面无表情地侍立在后。
红樱指了地上的物件儿,在瑰月耳边好一通耳语,她越说,瑰月的眉头蹙得越紧。
瑰月冲绿蕉使了个眼色,绿蕉就踏步上前,面对众人,严肃地问道:“大伙儿就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吧?”
半晌,鸦雀无声,没有人敢说话。
“诶,这像是我们山里的习俗啊,有婚约的男女之间,如果有个人突然死了,那个活着的人要取自己一缕头发和死者的贴身衣物一起埋葬了,代表已经生同衾死同穴了,死者就不会再纠缠生者了。”
牛婆子挤到前面,一脸严肃地说:“不过,这东西是要埋在土里的,怎么会出现在树下?这可就奇了。”
钱婆子眯缝眼立刻睁得贼亮,口中诚惶诚恐地喃喃:“是八稳,是八稳,我看见八稳了,他是来找他的心上人了!”
众人听此言语,碍于世子夫人在场,不敢太过放肆,只齐刷刷身子往后倾。一来,大家是害怕,毕竟八稳是死了的人;二来,大家也都隐约听说八稳的死牵是连非的,千万不能沾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