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胜乙看着初南护着怀中的晏亭,出声道:“将军,上大夫受伤了,该先带着她回陈县医治。”
卿玦沉着脸,冷硬道:“我乃将军,你既随军,便该明白何为军令。”
曾胜乙迟疑了片刻,又看了看卿玦小心翼翼的动作,随即了然,点头应道:“小人明白。”随即拉起缰绳,上路之前,又回身添了一句:“请将军好生照看上大夫。”
卿玦沉默了片刻,随即轻缓道:“会的。”
再然后,两条路,左手边是回郡衙的官道,右手边是一条野路,曾胜乙带着精兵回转,卿玦拥着晏亭沿着野路而行,不必担心有追兵,卿玦放慢了速度,他的手拥着晏亭的后背,隐隐有湿润透出,曾胜乙说过她受伤了,心下焦急,却怕颠簸令她的伤口更严重。
这条路通往山间,临溪而建的荒庙前,卿玦翻身下马,随后小心翼翼的抱下了晏亭,大踏步走进庙里,用龙纹披风铺地,把晏亭小心翼翼的搁置在了上面,隐约听见晏亭轻喃着要水,卿玦四下看了看,确定这里已经许久未曾有人到过,之后才大踏步的走出荒庙。
疾步向小溪走去,伸手取下靴上银柄月牙式小匕首,割了一片宽大的叶子,收了匕首,来到溪边小心清洗干净之后,盛满了清水,双手捧着走回荒庙,扶起晏亭枕在他的肩头,将清凉的水送到她唇边,柔声道:“水。”
晏亭本能的吸吮着清水,待到水尽之后,晏亭的呼吸才平稳了些,卿玦却感觉自己的心口一阵阵的紧缩了起来,缓缓的移出刚才扶着晏亭背后的手,低头望去,手心上一片湿红。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看着晏亭依旧紧闭着的双眸,跟着合了眼,颤抖着手伸向晏亭胸前的衣襟。
试了几次皆解不开那个看似简单的结,卿玦复又睁开了眼,便对上了晏亭那一双微微透着红的杏核眼,卿玦心头露跳了一拍,晏亭的手随即搭在了他正试图解开她衣服的手上,异常的冰凉,若死人一般!
“你知道了?”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卿玦老实的点头,晏亭苦涩的绽开一抹笑,:“这个世上,没有能一直隐瞒下去的秘密。”
卿玦愣了一下,随即轻喃:“即便是死了,我也不可能会说出去的。”
晏亭依胤笑的晦涩,“可是你知道了。”
卿玦感觉自己的心头又是一阵紧缩,牵引着身体也跟着痛了,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轻声道:“我可以当自己从未曾知道过。”
“可能么?”
“可能。”
听见卿玦肯定的回答,晏亭露出抹苍白的笑,挣扎着起身,却被卿玦按住,第一次在晏亭面前露出那么强势的坚持,大声道:“你受伤了,不要勉强自己。”
晏亭抬眼看着卿玦,平静道:“若此时你我不回去,会引起将士恐慌,不过小伤罢了,既是只身涉险,流了血也乃平常之事,何必大惊小怪,带我回去,我要去见鹤先生!”
卿玦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喃喃道:“要回去——见他!”
晏亭不再去看卿玦脸上的落寞,挣扎着起身,轻声道:“是。“伸了手,却不敢再勉强晏亭留下,随后小心的帮着晏亭站起了身,四目相对,卿玦平缓道:“若要回去,这般样貌是不成的。”
晏亭也知道他在说什么,静默了声。
卿玦迟疑了片刻,伸手探进怀中,摸出了一直随身带着的乌木簪子,晏亭看着他手中的簪子,心里涌出一抹异样的温暖,就那样瞪着眼睛看着卿玦伸出修长的手指灵巧的为她挽起了发丝,随后用那根簪子固定于头上,她那个“不”字
梗在了喉间,未曾说出口来。
耳畔是卿玦轻柔的声音,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就像最初的贴心,浅浅的温暖,淡淡的情动,“那时你素手为我挽发,今日我亦能还你,这根簪子是那时你托柴安捎给我的,看柴安那小心翼翼护着它的样子,我便知道,这簪子在你心中是有些特别的份量的,你还说过,这与我头上的本是一对。且这天下只这一双……”
晏亭急声打断了卿玦似回忆般的呢喃,冷声道:“彼时我还年少,囚于桃花涧,若遗世之人,长到这般大,也只得了这样一双粗鄙的簪子,总以为这便是世上最好的物事儿了,待到来了大梁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许多惹眼的稀奇玩意儿,方才觉得那一双木头委实可笑了些,更可笑的便是宝贝似地拿出来赔了姬将军的玉簪,如今我更喜欢那各式各样的玉簪,瞧着便觉得精贵。”
听着晏亭的话,卿玦嘴角的笑再次凝滞,脸上的表情更加的落寞,说不出的沮丧,喃喃道:“可在我心中,这世上绝不会再有比这一对簪子更珍贵的东西了。”
晏亭无话可答,抬步就向外面走去,即便手脚都虚软着,却不想在卿玦面前泄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