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踏步上前,把怀中的席子重重的摔在卧榻前,不过那席子实在轻薄,并没有打到预期中的震慑效果,晏亭抬起脚就对着苍双鹤的后背去了,可只差那么一点点距离反倒停下了——那可是她的锦被,踢脏了,她睡什么呢?
“苍双鹤,起来。”
恨恨的说着,却不见苍双鹤转身,晏亭上了火气,咬牙切齿道:“苍双鹤,若是再装作听不见,本大夫就当场验证一下死猪到底怕不怕开水烫!”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当真怕了她的威胁,苍双鹤缓缓地转过身子,头枕着自己的手臂,笑着一脸平和道:“鹤记得那席子好像就在帘子外的,莫不是被人拿走了?”
晏亭一愣,随即明白他在取笑她速度慢,尽管她这慢是有理由的,但是她是万万不会甘心被苍双鹤看轻了去,愤愤道:“本大夫从南天门取回来的,你管得着么!起来,现在天冷、风寒、地皮凉,本大夫身娇、体弱、毛病多,不似先生你身强体壮,因此本大夫要睡卧榻,先生若是硬要死乞白赖的耗在本大夫的营帐中,那么久睡席子上,若是觉得受不住这等委屈,方才姬将军还像夜游神似的在外头晃荡,先生可以追过去与他挤一个卧榻,对,还可以彼此温暖温暖,本大夫绝对不会大了嘴巴到处去说些有的没有的,先生放心就是。”
晏亭一口气说了这么许多,苍双鹤非但不恼,反倒笑得更深刻了,缓缓地坐起了身子,随意半拢着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而荡出完美的波痕,有几缕散落在胸前,成就一副艳丽非常的画面。
卿玦是第一眼便让人觉得惊艳,苍双鹤第一眼也很好看,可却不如卿玦来得深刻,不过再看苍双鹤,却是一次比一次更夺魂摄魄,见的次数多了,或许要对卿玦乃天下第一美人的说法生出些动摇来,若他二人乃女子,定是那等祸国殃民的妖精,当然,身为男子也脱不了惹了人心浮动的本事。
苍双鹤坐起身子后,并没有挪身下榻,反倒倚着身后的梁柱,微微曲起一条腿,捏着紫玉的手搭在屈起的腿上,那紫玉握地严实,晏亭也没心思细细打量,因此并未瞧见苍双鹤手中捏着什么,完美圆润的指尖轻轻在手心中的紫玉上游移,浅笑道:“既然怕冷,莫不如同塌。”
晏亭瞪大了眼睛,心中暗暗咒骂着苍双鹤:无耻的见识过,这么无耻的还是头一回见,都道请神容易送神难,看来还真的不幸被她遇上了,今晚都是她在努力把玥谣推给他,又没见他跟自己说了些什么有用处的,想必苍双鹤是明摆着要耗在这里了,她却傻乎乎的以为是甩开玥谣那个潜伏的包袱的大好时机。
深深地吸着气以平缓自己的怒火,半晌对苍双鹤露出一抹比张效见了睿王还要谄媚的笑容,用着令自己汗毛倒竖的声音道:“先生,这可怎么是好,本大夫实在怕伤了先生您呢,您瞧瞧,姬将军长得多么赏心悦目,即便晚上相互取暖了,也恁般舒服不是!
苍双鹤眼底盛满笑意,语调却还维持着往日的平和道:“多谢上大夫替鹤着想,不过总有人怀疑鹤是否有异人的癖好,若今晚住进姬将军的营帐,怕那等虚传的消息便要被他人看实了去,莫不如留在上大夫这里,两相比较,倒是不会怀疑鹤与上大夫有些什么的!”
晏亭眼角又开始不自主的抽搐,损人也不带这么难听的不是,睿王那家伙瞧她生得不好,明白的说了,然后便是大包小包的送养颜的补药;卿玦最初也嫌弃她现在的样子难看,可也实打实的说了心里话,莞尔笑过之后,倒也未曾留在心头;就这眼前的苍双鹤令她心生芥蒂,即便说她难看也要绕着弯子,呸!方才是老子瞎了狗眼才会觉得那厮生得好看,两相比较,差得远了!不对不对,怎么可以说自己是狗眼呢,呸呸!都是被苍双鹤那厮给气糊涂了!
板着脸上前,环臂抱胸曰:“要是不走,就去睡席子,这里是本大夫的营帐,就该本大夫说的算,先生若是不满意,就去找人说理去,本大夫困了,要睡觉!”
白天的时候便是吊着眼梢,夜里那双眼更加的特别,由此苍双鹤自然不可能在人前抬眼,却不曾想听见了晏亭的话之后,反倒缓缓地对上了她那一双盛满愤怒的杏眼,眸光一闪,勾唇绽开一抹别样的笑。
只是一个笑脸,却彻底乱了晏亭的心,原本便知道苍双鹤乃是重瞳之人,倒也在心中承了准备,却还是没想到,白天黑亮异常的一双眸子,到了夜间竟换成了碧蓝的色泽,若不是知道他真真切切是个人,晏亭许要猜测自己见到了传闻中的虎狼狐狈之流修炼成精,化成了人形了呢,妖孽就是妖孽,没屈了他的名声。
晏亭心中反反复复的审度着,因为苍双鹤这一双眼而失了自己的坚持,方才带着凛冽站在苍双鹤眼前,如今却染上了几分茫然,想来那厮也不可能会上下其手扒她衣服就是,视若无睹的绕到榻前,脱了最外头的锦袍,直接爬到榻的内侧,老实地躺下,鼻翼间又是上一次那淡淡的幽香,闻见了感觉十分的舒心,渐渐的收了心头无可遏制的激烈蹦跳声,伸手硬生生的拉扯着棉被,怒声道:“本大夫的锦被,还我!”
瞧见了晏亭这等别扭的模样,苍双鹤洒然起身,柔和笑道:“睡吧,鹤还有些东西要看看。”
晏亭带着怀疑的眼神转过头来盯着苍双鹤背对着火光或明或暗的脸,蹙眉道:“先生又藏了什么祸心?”
苍双鹤状似无辜道:“上大夫说话可是愈加的不精致了。”
冷哼一声,抱着锦被转过身去,总以为先前见了卿玦,靠着榻前的案几前还有苍双鹤在,今夜怕是无法成眠了,却不想伴着淡淡的幽香,她竟比平日无心事的时候睡得还快,锦被上似乎还残留着属于苍双鹤的味道睡梦中也是勾着嘴唇的,她并不讨厌这个味道,反倒闻见便有一种莫名安心的感觉,那年还是少年时,苍双鹤身上也是这样的味道——十几年,未曾变过!
匀细的呼吸声传来,端坐在案几前擒着帛书的苍双鹤慢慢的站起了身子,来到榻前,看着晏亭抱着锦被熟睡的脸,莞尔一笑,伸手缓缓拉出被晏亭压在身下的锦被,轻轻覆盖住晏亭的身子,从袖袋中摸出香囊,放在晏亭的瓷枕边,再然后才转身向营帐外信步走去。
外头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细雨,雨丝纷纷,不大,可久了也要透了衣衫,在这样的山间秋夜里,风一吹,是彻骨的凉意。
“先生。”
对面站着的卿玦瞧见苍双鹤走出营帐,眼中一瞬间盛上了不解,几缕碎发因为浸了雨的关系,紧贴着卿玦的脸,乌黑的发衬托的脸色愈加的苍白。
苍双鹤轻缓道:“晏毋庸并非芶惑,与我军相对,除去国恨之外,还有家仇要报,且其几十年不曾间歇的操练,以你现在的心力,你觉得自己可有胜算的把握?”
卿玦哽住了声音,脸上更是没半点的血色了,苍双鹤淡笑着表情不变,可每句话皆如锐利的刀锋,深深地扎在卿玦的心头上,“雅雅乃鹤的师妹,她四年前曾受过伤害,流放了自己四个年头,如今已经不再是少女,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你因不必要的纠葛困住了自己的意志,可还有挂帅的资格,战场之外,你可以为自己的感情要生要死,但是你且记住,如今你并非代表你自己一个人,大央与虞国将士加起来二十几万人,这么多人皆听从你的指挥,一旦你生出错误,不要忘记了二十年前芶惑坑杀大央十几万将士的历史,还有,晏亭一连杀了晏毋庸两个儿子,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大央的人?鹤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坦诚自己无法应对了自己的心,鹤会在晏毋庸出兵之前撤换主帅,要么就收了你现在的失落,三天时间,鹤要看见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
咬着唇良久,卿玦重重的点头,伸手挑起覆盖住半只眼睛的湿发,盯着苍双鹤无意识的笑道:“是卿玦没用,让先生跟着挂怀了。”
苍双鹤捏着手中的紫玉,淡淡的雨丝飘落在他淡紫色的大氅上,淡笑相对:“鹤相信自己不会走眼,你知道该怎么选择。”
迟疑了片刻,卿玦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了起来,“先生,卿玦还想问一件事情?”
每次卿玦这样迟疑的时候,苍双鹤便知道他又是为了情感,却还是放任他问出口:“说!”
卿玦咬着略有些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