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堂之上。
陈老爷举着杯大红袍,送到嘴边吹了吹气,锋利的小眼借此扫过厅上众人,冷哼了一声。
他抿了口茶,幽幽的放下茶盏,对着站在堂中的郑家父子不紧不慢的说道,“郑老爷,老夫没读过什么书,也是个大老粗,不像你们文人说话文绉绉的,我也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
郑老爷自觉理亏,连连应是,“陈兄有话直说便是。”
“不不不,不敢当呐!”陈老爷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站起身摆摆手,“老夫自知郑老爷身份今非昔比,哪敢再和郑老爷称兄道弟?郑老爷您的儿子是状元郎,您是文昌星之父,而老夫只是一介贱商,连个正经的户籍都没有的人家,和您的身份一天一地,也无怪乎您瞧不上我们陈家了。”
这话说的算是谦卑,可是堂上的每个人都听出了一股子阴阳怪气,郑远池紧紧抿着嘴唇,看着一旁年迈的父亲因为自己对着陈老爷赔笑,心里更是歉疚万分。
郑老爷笑容有些僵住,忙道,“陈兄这是哪里的话。我郑某能有今日还全赖陈兄当年慷慨相助,想我在清平镇落魄时,连个上京赶考的路费都凑不齐,若不是陈兄古道热肠,我现在定是拖着一家老小还在乡下种地呢。当年老夫自视甚高,以为自己定能高中光耀门楣,才真心实意和陈兄你结下姻亲,老夫终是才疏学浅,没能高中,但也举家搬来了京都定居下来,有了安定的生活,这些都是陈兄你给的。这么多年老夫对陈兄始终怀着一颗感恩之心,只是无以为报。好在苍天有眼,让犬子中了状元,给了老夫一个回报陈兄的机会。”
陈老爷面上不动声色,语气却冷了几分,“所以,陈兄的回报就是让三公子悔婚逼死小女?”
郑远池有些忍不住,上前对郑老爷行了个礼,“世伯,悔婚之事全是三郎一人所为,事先并未告知父亲母亲,陈老爷要怪罪就怪罪三郎一个人好了。”
“呵!你们父子唱的好一出双簧,你们是官,我们是民,我们一介平民如何敢怪罪到状元郎头上!”陈老爷见郑远池站出来,心里不但没有一丝安慰,反而怒气更甚,眉心皱的都可以夹死苍蝇了。
郑老爷没给郑远池一点面子,厉声将他斥责回去,自己上前一步笑道,“陈兄,咱们两家哪有官民之别,以后就是亲家了,都是一家人。”
“父亲!”郑远池惊讶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来之前明明说的只是道歉请罪的,怎么自己还要娶陈家小姐?
与此同时,门外也传来清亮的女声,只见一个身材痩削、纤腰曼妙、面如桃花的清丽女子盈盈步入堂中。
女子先给陈老爷、陈夫人和郑老爷行了个礼,又向站在一侧的大少奶奶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落在那个郑远池身上。
那女子正是陈芸,来到古代就要入乡随俗,学了古人这些繁琐的礼仪,只要不下跪,这些礼仪也没什么,不过就是现代礼貌的升级版而已。
陈芸见堂上三位长者,除了见过的陈老爷陈夫人,便猜测到另一个便是郑老爷了,郑老爷一张肉肉的圆脸,胡子也打理的又美型又整洁,整个人看来憨厚可掬,对自己点头示意的时候面带慈祥的微笑。此时,那个正背对着她的,身形修长,穿着月白色长袍、束着墨玉冠的男子就应该是那传说中的郑家三郎了。
郑远池似是有所觉,回身望去,正与陈芸目光相接。
陈芸脑袋就像炸开了一样,一脸惊色。
“郑文……怎么会是你……”记忆中的身影和眼前人的样貌重叠,她不自觉的喃喃出口。
堂中诸人都略带疑惑看向陈芸,以为又勾起了陈芸的伤心往事,陈夫人给大少奶奶使了个眼色,陈大少奶奶会意,正要上前拉过陈芸,陈芸神智就恢复了清明。
她告诉自己,眼前这个人是郑家三公子,是这个时代的状元郎,不是她上一世日思夜想的郑文,不是那个自己暗恋了五年的温柔少年。
可是那眉眼,那神情,她绝对不会认错,那就是上一世她苦苦暗恋却一直没有表明心迹的的郑文。
一时间,心头翻起前尘旧忆。
上一世,她自知面目丑陋,加上识人不多,本以为此生就那么平淡如水的过去,直到去镇里读书,遇见了郑文,她才体会到那种“少女怀春”的心情。
才子配佳人的道理,她一直明白,所以从未敢有非分之想。只是人活着,始终要往光明处靠近,对她而言,郑文就是她唯一的光明:他清润谦和,待人和善,即使对她这个丑小鸭也是彬彬有礼。她越靠近他,就越喜欢他,她没有亲人,而他就是她上一世唯一的牵挂。
穿越到异世,吃好喝好睡好,完全是开了外挂一般的生活,她努力适应着,努力学会乐在其中,但想到再也无缘得见郑文,心里难免有些遗憾。
而现在,竟让她遇见了与男神如此相像的郑远池,陈芸不得不感叹命运的神奇,不知这一切是否是命中注定:难不成郑远池是郑文的前世?现在还成了自己的未婚夫!
郑远池十分客气的朝陈芸作揖,他压低了声音,满是愧疚,“陈姑娘,郑某对不住你……”
陈芸不自觉的就上前扶起郑远池,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大少奶奶捂着帕子作态的咳了两声,打断了这一刻沉默,陈老爷见自己女儿对郑家公子的态度这么好,立即沉下脸来,“芸儿!”
陈芸松开手,郑远池也自觉地后退了几步,呼了一口气,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