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发现华玲他们问题的是陈小村表弟小金。
这年春节,小金去表哥家拜年,见表哥没在家,心想一定是去华玲家,就又去了华玲家。华玲见了小金,非常意外,忙手忙脚的,又是泡茶,又找了些花生瓜子什么的招待小金。小金嗑了会儿瓜子,没见表哥的影,就问华玲,表哥呢。华玲先还是高高兴兴的,这一问却问坏了,像打了她一记耳光,一下子白了脸色,滚出了眼泪。小金问怎么了。华玲什么也不说,光流泪。小金怕其他人看见不好,把华玲叫出屋去问缘故。华玲还是什么不说,把头勾在胸前,肩膀一颤一颤地哭。小金说,玲姐你不要哭。华玲还是哭。小金说,玲姐你们是不是吵架了,谈恋爱吵吵架是正常的,表哥现在在哪儿,我去把他喊来,跟你道歉。
华玲一下惊愣地抬起头:“他没在家?”
小金说:“我刚从他家来,说是在你这儿嘛。”
“怎么在我这儿?”华玲瞪大了眼,“他根本没跟我回来,我还以为他在家呢。”说着呜呜地哭出了声,一边哭一边又说,“他在骗我,他一定跑到她家去过年了,呜呜呜。”
“谁家?”小金问。
“我怎么知道?呜呜呜,他怎么会让我知道?”摇晃两下,小金赶紧上前扶住她。
“不,不会的。”小金安慰说,“他一定临时有事,回不来了。玲姐,你不要哭,我马上去镇上看看。我想他一定有什么事,这边没电话,也通知不上。”嘴上这么说,但小金心里也有点吃紧,不知表哥是怎么想的,大过年的会躲到哪里去,而且好好的干吗要东躲西藏呢?
不知是为玲姐着急,还是为表哥着急,反正小金心里很着急,安慰了一通华玲后,就骑上车急急地赶去铜镇了。到镇上,天已墨墨黑,他先在街上往表哥办公室挂了个电话,没人接,就直接朝表哥宿舍杀去,老远见表哥宿舍亮着灯,紧张的心情方才有点放松。
表哥,表哥,小金一边敲着门一边喊着“表哥”,开门却是一个不相识的姑娘,手里捏着一本杂志,见了小金,微微一笑,说你找陈小村,他在洗澡,你进来吧。小金进屋,姑娘理了理沙发套子,说你坐。小金欠欠地坐下,姑娘又端过来果盘,请他吃瓜子,一边问小金是谁,找他什么事。小金说我是他表弟,刚从家里来,来看看他,没事。姑娘说,哦,你就是越剧团的表弟,脸上露出更多喜色。小金想,你是谁,怎么像知道我似的?但没说出口,只是象征性地嗑了几粒瓜子,觉得很不自在,就站起来说:
“你坐,我去看看他。”
洗澡间就在走廊尽头,还没进门,小金就听到表哥一边穿衣一边呼哧呼哧的呼气声,就没敲门,等着表哥出来。表哥出来,见小金像个警卫似的立在门口,惊讶一下,说你怎么来了。小金说,我们都以为你失踪了,到处找你呢。表哥露出不高兴,说,谁找我呢,找我干吗,我不是跟他们说的,不回去过年。可他们都以为你在玲姐家,小金说。表哥更露出不高兴,问,是她让你来找的吧。小金说不是的,是我自己来的。表哥闷个头,朝屋里走去。进了屋,表哥给他们互相作了介绍,小金于是知道这位姑娘是表哥的“女朋友”,姓吕,在县志办工作。小金想,真是出事了,表哥怎么还有个女朋友?心里突然觉得很厌恶。
没过一会,姑娘告辞走了,表哥送她出门,很久才回来。一回来,小金就说:
“表哥,你怎么能这样?!”声音严厉得叫小金自己也吓了一跳。
表哥说:“我怎么了?”
小金说:“你自己知道。”
表哥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怎么能这样,”小金说,“玲姐对你多好,你怎么能这样?”
表哥不说话,拿出烟来抽。小金又说:
“玲姐是多好的人啊,你怎么能这样?”
表哥抽着烟,过了好久,才冷冷地说:“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这是适不适合的问题,你没谈恋爱,不知道……我想,这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你不要担心。”抽了口烟,又说,“玲玲确实是个不错的人,正因为不错,我想她应该找个比我更好的人。”
“但如果她不这么想呢?”小金说。
“那再说呗。”表哥说,“她怎么想,就靠别人怎么说。我想这事情既然扯到你头上了,你也可以跟她说说,我这不是见异思迁,也不是心血来潮,主要是想到两人性格不合,很难一辈子相处。如果生拉硬扯,勉勉强强的,今天结了婚,明天闹离婚,这对她对我都不好,何必呢,你说是不?”
“表哥,虽然我比你小,没有你有知识,但这事我劝你还是要慎重。”
“为什么?”
“玲姐是多好的人,你再要找到这样的人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如果找到了呢?”
小金突然觉得无话可说,气愤使他失去了往日对表哥的敬重,他“霍”地站起来,用一种警告的口气说:“那你就去找吧,但不要指望我去跟玲姐说什么,我羞于去说!”冲出了门,好像是他(不是玲姐)跟表哥分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