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宜蓦地浑身冰凉,停住了脚步。
山间晚风拂来,她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惊吓的。
见素以为她累了,便道:“娘娘不如先回去,我们再出来找——”
兰宜闷声不吭,快步往前走。
她说不出话,心里都在打颤,但她的脚步没有停下。
她的方向也很明确,最明亮最大的那座宫殿。
它在暗夜里如此醒目,以至于都不需要人指路。
下人们渐渐明白她的去向,有点茫然也有点没来由的恐惧,但她没停,下人们就下意识一路跟着。
路上除了侍卫,几乎没碰着什么人,这个时辰,众人都在休息用晚膳了。
兰宜终于来到了宫殿前。
她迎面撞上了张太监。
张太监正在殿前翘首以盼,看见了她,惊得一时忘了行礼:“怎么来的是娘娘——”
兰宜听出来话音,张口截断:“你在等谁?王爷?”
张太监点头,他看上去十分的心神不宁,又很焦急,瞪大眼睛往兰宜身后看:“王爷来了没有——”
兰宜又一次打断他:“方太太在不在里面?”
张太监踮起的脚跟落了回去,他手里的拂尘都跌在了地上。
兰宜扶住了见素的手,不然她也站立不稳。
居然。
她多希望自己的想像荒谬,可这成真了。
“都是废妃陈氏干的好事——!”张太监低低地咬牙切齿,“老奴才知道,她进了冷宫竟还不安分,找人带话将皇上旧日的心思勾了出来。”
兰宜抬手捂住心口。
虽还不清楚前因后果,但张太监这话已经不容错辨,她竟张不开口问他方太太此刻的处境。
张太监见她摇摇欲坠的样子,无奈劝道:“娘娘,您还是回去吧,老奴已经叫人去给王爷报信了,这事该怎么办,只能王爷做主——”
兰宜脚下虚浮地往里走了一步。
张太监惊了,忙要阻拦:“娘娘,您可别,这不是您能管得了的,别说娘娘了,王爷当年要
不是为这,早就立为太子了,也折腾不出后来那些事——”
兰宜看向他,张太监一心想把兰宜吓回去,再说话到此处,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便低声道:“娘娘不知道,先皇后还在时,方太太进宫探病,皇上喝多了两杯,在寝殿旁调戏方太太,王爷当时假作无知,进去惊走了皇上。”
皇帝和沂王的关系为此尴尬生分了很久,先皇后因此无法再把沂王推上储君之位,但毕竟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知道的人本来很少,再为时光所掩埋后,只有张太监这样长在宫里又后居为大太监的人还能说得出来了。
兰宜恍然,只觉得方太太身为侯府贵女而远嫁低品武官、寿宁侯府式微之事都有了解释,这时也不及细想,她只终于说出一句话来:“那我正该进去。”
张太监轻轻跺脚:“您进去没用,再说,您得想想王爷。”
沂王已经失去过一次太子位了。
而只要皇帝尚在,就能让他失去第二次。
沂王本人在此会如何做,是否还会坚持年幼天真时的选择,只能沂王本人给出答案。
所以张太监说,要等沂王来。
但同为女子,兰宜怎么能等。
她重活一世,不是为了做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