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颜夜失去异能,竟露出一副坦然洒脱的样子,哇哈哈大笑。回魂手心里却知,颜夜并不是完全释怀地接受了凡人的身份。毕竟,做了二十多年的异能者,突然间被剥却异能源,变成了手无寸铁的平庸的凡人,踏入一个与之前格格不入的新世界,重头开始,任谁的内心都不可能毫无波动的。
听着那边哈哈哈的大笑之声,回魂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有些黯然伤神,心有余悸道:“说起来,这个办法真的可行吗,万一哪天叫他看出了破绽,发现那是你异能源所化的假体,以那位的脾气,怕是要满世界的发疯,到时候你可又要遭殃了。”
颜夜收回大笑,转而微笑道:“那又怎样?现在我体内没有了异能源加持,不存在我跟他再有什么通联和羁绊了,任凭他满世界还是满宇宙地找,也绝不会找到我的所在。放心啦。”
不怪回魂手担心。将异能源转化成实体的点子是颜夜想的主意,回魂手只是照做,他头一次尝试新技能,没有把握,没有底气,因此,心头一直耿耿于怀,唯恐哪里做得不完美,让邱觉找出漏洞,又一次重蹈覆辙。
颜夜拍了拍回魂手的肩让他安心,道:“好啦,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是帝黑的叛徒,死有余辜,我的尸体给帝黑带走,到时肯定就给胡乱埋了,连找破绽的机会都没有。你就别老苦着个脸啦,事情终于尘埃落定,以后我和异能世界彻底断绝关系了,这是我的梦想啊,高兴一点,笑一个嘛。”
回魂手听了目中不喜反惑,看着他,突然道:“大佬,你对别人都是好脾气,为什么就不能对你的学生笑一下呢?”
这句话出现得好突兀,颜夜愣了一下,放在回魂手肩膀上的手不自觉地垂了下去,不禁奇怪他为什么这么问?
其实是颜夜脑子里下意识地回避了这个问题。他把眼神移走,转而想起剥完异能源昏迷的前一刻,隐约听见了叶凌的声音,眼下仔细回想,却一点也记不起他说了些什么。心道:这场假死实在是迫不得已而为,我自作主张干了蠢事,不知道叶凌会不会生我的气,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了,别说有没有资格回清夷司,就是回去了,指不定又有谁把我没死的消息泄露出去,给清夷徒增麻烦。那我这苦心筹划的局岂不是彻底白费了?大不了我以后隐姓埋名,改头换面,给回魂手打打下手,平平凡凡、踏踏实实地度过这一生吧。
颜夜本想了解最近是个什么情况,不想回魂手也如自己一般,不明所以。原来,自己剥异之后,身体没法承受剧烈疼痛,晕厥过去。而回魂手正被帝黑全面通缉,逃往蓝|灯区的途中,又听到蓝|灯区已彻底沦陷,被帝黑霸占蹲点。回魂手无处可去,心知肚明不能再回清夷,于是找了个无人发现的僻静地段将颜夜安置下来,露宿街头,暂避一时。
异能源是自身的一部分,在不施麻药之下,强行剥除异能源,相当于活剥掉身上的一层皮,若换作旁人,只怕当场就疼死了。而颜夜早已习惯了各种疼,竟尚且能起身活动,扶着墙一步一喘一颤地往巷外走,刚开始行动姿势颇不协调,到后来不再同手同脚,即知自己慢慢地恢复过来了。
听回魂手说完,再看他们两人灰头土脸的处境,一时惭愧之情涌上了心头。从各方面来看,都是回魂手帮自己比较多吧,一个没义务帮助自己的人,却一而再地跟自己受累,总觉得非常对不起他。
回魂手对剥除异源这件事很是没底,时不时就留意一下颜夜的状态,见他若有所思,沉眸不语,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兀自道:“那个……你别觉得有啥负担啊,我这条破命都是你救的,要不是你,我早就给帝黑严刑拷打数百遍而咬舌自尽了。帮你这点忙算啥?我也不瞒着你,我这人别的不行,就是特别稀罕我这条贱命,干我这一行的,见过的大大小小的威胁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了,光是逃命,就数不清逃了多少次。比如给人家做完手术突然反悔让我给他换回去,不然就是找个借口嫌这嫌那,不断地找我麻烦让我退钱……起初我还很不服气,但是动手又打不过,后来我就怕了,只要别要我命,让我干啥都行。”
颜夜道:“怕什么,你越是这样,那些人就越变本加厉。”
回魂手摆了摆手,脸露苦笑:“没办法啊,我就是胆小懦弱,怕疼怕死……害,谁会不怕死呢?有命活干点啥不好?我辛辛苦苦地挣钱,还没花够呢。这世上。总有一些事物值得我去留恋吧。像我这么年轻,人生大事都没做个几件呢,就是活到七老八十,我也有想要做的事。”
颜夜一呆,淡笑道:“是啊,谁会不怕死呢?”
为避免被什么人认出,两人戴上兜帽,眼睛以下的部分都隐藏在拉低的帽檐下。好在这片区域以普通人居多,没什么危险。但回魂手是异凡两境通缉的对象,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掉以轻心。夹道外是金光充沛的世界,颜夜抬头望天,过于艳丽的阳光刺痛他眼瞳深处,颜夜匆匆低下头。
恰在这时,东边忽来一声巨大无比的响动,那声音震耳欲聋,山崩地裂一般,一路延伸到了这边,路上行人也被震得东倒西歪,站不起来。
颜夜脚下发力,努力稳定身形,奈何地动如地震,加上身子虚弱,一个没站稳,摔坐在地,帽子掉到了背后,露出了脸容。震声依旧,没有分靠减弱,颜夜忙道:“地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