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上元节。
今年的万姓游灯举办的很盛大,各色精巧稀奇的花灯坠满街头,将华京装扮得如仙宫一般。
工部受命搭建了一座巨大的灯楼,就在繁华的宣荣坊,此处离皇城近,因房价贵,居此处者非富即贵。上元节当晚,宣荣坊涌来很多布衣百姓,人们携妻带女,脸上满是兴奋期待。
今夜天子驾临,要与民同乐,百姓们期待着一睹其风采,共浴圣恩。
“真好看。”
姜昶站在数十丈高的璀璨灯楼上,近距离的欣赏着华京城。从近处的烟火花灯,仰脸好奇张望的百姓,到远处楼阁建筑模糊的轮廓,他一点一点看得分外仔细,慨叹道:“华京这般美,可惜,直至今日方细看一遭。”
小太子垫着脚,新奇而满足的看着眼前繁华的一切,然后转脸问姜昶:“楼下的子民都是皇上您的,对吗?”
姜昶摸摸小太子的头:“对,将来你就是皇上,他们也都是你的子民,你会好好照顾他们吗?”
“当然!”小太子拍着胸脯表示,“只要是我的人,我自护他们周全!”
姜昶欣慰的笑了。
与此同时,灯楼附近乔装打扮的各司人马,正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他们密切注意着、搜索着各种可疑人员和线索,力保皇上太子的安全。
这会是姜昶在位的最后一个上元节,他既想好好看看困住他的华京城,也要让太子在平民面前露一次脸,为他的将来铺路。
临出宫前两个时辰,姜昶的心疾犯了,后呕出好几口黑血,瞧着渗人。他对自己的身体很清楚,懒得召御医,索性将沾血的帕子丢到火盆里。他已竭力做好应做的事,还有什么可挂碍的。
哦,还有一桩,那便是遗诏,少主即位,难免生乱,需有遗诏安身后事。
至此,他再无挂碍了。
沈长林陪站在侧,跳跃的火光在眸中明灭。昔日充满稚气的少年早已蜕变,眼神更加坚毅,气质愈发沉稳,说一句国之栋梁已不为过。
某一刻,沈长林分了分神,想起昨日晨时陆清栩所言“姑母说假死药并非传说之物,她年轻时曾见过,人服用后气息微弱,脉搏凝滞,面色惨白,肌体僵硬,瞧上去和死人无异,只要联合内侍买通验尸仵作,便可蒙混过关,我同她研究试验五个月,或许可将药制作出来。”
这真是个好消息,沈长林望着夜幕中炸开的烟火,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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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悯容,牵着朕的手。”
坐久了,姜昶想活动活动腿脚,便在离寝殿不远的地方下了辇。
他牵着小太子的手,沿着宫道悠哉闲适的迈着步子:“今日晚睡,明早给你放两个时辰假,用过午饭后再跟师傅上课吧。”
小太子惊喜的眨眼:“太好啦。”
姜昶轻轻一笑,这小子和他小时一样,偶尔得个睡懒觉的好处就开心不已,孩子是多么天真满足啊,可叹年纪越长,就越难为小事开怀了。
夜已深,银月掩入云层,皇城像潜伏在暗处的凶兽,阴气森森,散发着恐怖气息,令人浮想联翩,想起志怪小说中的各路妖魔,而远处风吹过树梢,呜咽绵延不绝,更添诡异滋味。
小太子缩了缩脖子,将姜昶的手捉得更紧,姜昶了然,低头问:“害怕了?”
小太子挺直胸脯,十分要强:“才不怕!我是男子汉!”
小孩怕黑实乃寻常,姜昶莞尔,将他往身前带,并示意后面提灯的太监再过来些,就在这一刹,“啪”的一声,身后灯影忽然全灭。
提灯太监软趴趴的扑倒在地,汩汩鲜血自他心口不断淌出。
夜色太暗,小太子没注意到地上的血,他正想说太监摔跤了,姜昶下意识捂住了他的嘴。
夜那么静,落针可闻。
姜昶屏住呼吸,心脏激烈跳动着,他本就有心疾,情绪一激动,便有病发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