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汀烟雨蒙蒙,风吹桐叶策策,时辰不早,是该出发了。
行子与家人再次互道珍重,接着车夫一扬马鞭,车轮缓缓转动,向前方驶去。
这次去景安,条件要比上次好,因为顾北安是赴调任的官员,有一笔专拨的安家银饷,县令大人还派了两位衙差随行,一行九人,分了三辆马车,往景安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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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回去读书咯。”
“得走快些,待会雨大了可就糟了。”
先生远行,县学的学子自然也来送行,沈长林一行人出发后,他们站在城门口又目送了一会,接着就三三俩俩结伴返回。
一边走,一边议论这次赴考的学子带给他们的礼物,小到景安的特色糖豆,花笺纸、叶子书签,大到毛笔、书籍、大儒文选,五花八门种类繁多,算是叫没去的人开了眼界。
随之,也令人对外面充满了向往,读书向学的热情空前高涨,纷纷期待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踏入景安城,最好像沈长林他们几个一样,到府学读书去!
学子们走了一小段路,回转身去才发现沈玉堂还没挪动脚步,保持着往城外看的姿势。
“玉堂兄,随我们一同回去吧,看天色,待会要下大雨!”
沈玉堂今年十四岁,眉眼间也初有成人模样,他和沈玉寿是亲堂兄弟,细看起来,二人五官有三四分相似,但气质完全不同,因此同窗数年,许多学子还不知他和沈玉寿是亲戚。
“好,等等我,我来了。”
沈长林已得了府案首,沈玉寿得了乙榜十九,咸水村沈家一门双童生,已经在永清县流传成一段佳话,县令大人还要将其写入县志。
可他也姓沈呀。
想起六年前的春天,那时沈玉寿还是根病秧子,沈长林是个万人嫌的小哑巴,时光匆匆,如今他们走在了前头,超越了自己一大截。
什么时候自己可以反超回去呢?
沈玉堂还在蹙眉思索,同窗们继续催促:“快点儿。”
“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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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永清县出发,要走几日到隔壁的洪征县才能登船。
但从第二日开始,雨势就变大了,一行人冒雨赶到洪征县之时,只见码头黄水滚滚,昔日清澈的沱水河不见了,滚滚江水如海浪一般翻涌不休。
河水暴涨,就算船家敢发船,他们也不敢坐。
雨幕中,河水边,只见一个高浪打来,拴在码头边的木帆船就随浪上下翻涌,瞧上去特别弱小可怜,随时要翻的模样。
顾北安果断的下了决定:“我们暂时住在客栈中,等雨歇了水位退到正常位置,再出发。”
于是一行人离开码头,找了个价钱合适的客栈落脚。
洪征县是上县,人口比永清县多,也更繁荣一些,沈长林上俩次都是匆匆路过,没有机会仔细游览,这回阴差阳错在此暂留,便等雨稍歇的时候,叫上同窗和小舅舅一起出门闲逛。
接连大雨,街面上被冲刷的特别干净,道路两旁树色青葱,格外清新养眼。
河水暴涨耽误了行程,却误不了城中居民的生活,街道上行人悠哉自在,两旁的商铺正常营业,一派怡然。
五人走走歇歇,在一家苍蝇小馆吃了一碗面,最后不约而同的想到要给家人寄信,虽然,他们离家还不过三五日。
这时代要寄信,绝非易事,主要有以下几个途径,一是请熟人捎带,但大家一般不出远门,很难碰着机会,其二是请商队帮忙,他们会比较有规律性的往返某地,最为靠谱,其三是交给专门的信客,信客以帮人传递信件、物品为业,但只存在大都市之间。
沈长林他们这次寄信,选择的是第二种方法,洪征县和永清县常有商人来往,不难托人帮忙。
钱壮粗糙的读过一年书,认识的字不多,最终他口述,沈长林代笔,写了长长的一封寄回家去。
这一等,就是七八日,大雨终于歇了,河水也回到了正常位置,一行人终于得以登船。
“下去,走走走,没钱你坐哪门子的船。”
大家都上了船,在进入船舱的时候,突然听见甲板上传来一阵吵闹声。
沈长林好奇的往外看去,只见船主正叉着腰赶一个青年男子下船,那男子背着书箱,提着一个大包袱,穿蓝色的长衫,明显是读书人模样。
“船家,我是景安城的廪生,每月有廪膳的,我付得起船钱,只是大雨耽误了行程,耽搁数日将盘缠花光了,等我到了景安城,一定托人给您送船钱来,欸,船家,你行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