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专家进一步确诊了吗?”有痕轻轻伸手,抚摩好友肩膀。
“现在的主治医生已是国内最好的专家。”梁如诗眼角再次沁出泪来,“我以前恨她,为了现在的家庭,为了程若栋,置我于不顾,可听说她病了,我却并不觉得高兴……”
“如今医学技术昌明,乳腺癌早已不属于不治之症。”有痕自知自己的劝慰苍白无力,然而却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安慰到伤心欲绝的好友,“积极接受治疗,治愈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梁如诗摇摇头,“她爱美,不肯接受化疗,也不愿意做手术吃一刀,说整个人毫无尊严……”
她母亲美了一辈子,也娇气了一辈子,结婚前在家是娇养的女儿,第一场婚姻,夫家颇富裕,也没叫她吃过一天苦,只是因她生了女儿而有诸多不满,她一气之下离了婚,也没把女儿扔在夫家,反而带在身边。后来再嫁,程家大富大贵,她当程太太更是事事称心如意——除了拖油瓶女儿总让她头疼——这辈子都没正经吃过苦。
有痕不知该说什么好。
“家母说想在有生之年看我找到一个疼我爱我呵护我的人嫁了……”梁如诗悲从中来,泪如雨下,“她说等她死了,我再没有可以任性可以说甩脸就甩脸的人了,让我懂点事,不要仗爱行凶……”
有痕听得鼻尖一酸。
看起来关系那么冷漠的一对母女,面对将要到来的生离死别,一个担心死后女儿没人照顾无人任性,一个哭得浑身颤抖两眼红肿。
有痕同母亲安女士的关系,最近有所缓和,几次回家吃饭,安女士都和颜悦色,甚至还拿出绣样来同她讨论,到底哪幅画更适合浦绣。
当母亲不再横挑鼻子竖挑眼地挑剔她时,有痕自然也不愿意挑起事端,家里难得一片祥和。
“我打算向林生求婚。”梁如诗坐正身体,忽然说。
有痕大惊。
“诗诗,你不要冲动……”
梁如诗抹干脸上泪痕,惨笑。
“如果我达成家母心愿,能让她在有限的时间里开心快活,那么结婚绝对是最容易做到的事。”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她的追求者能从浦江东岸排队排到西岸。
她真想结婚,只消振臂一呼,必定应者如云。
有痕如烟般叹息,“我能做些什么?”
“你要做我的伴娘!”梁如诗说风就是雨,开始规划婚礼,“我们要穿最漂亮的裙子,跳最热闹的舞,唱最欢快的歌……我要让马上十八岁的程若栋当婚礼上的花童!”
她仿佛看见人高马大十七、八岁的teenager在婚礼上穿西装打领带手拎花篮一路抛洒花瓣的样子,呵呵笑出声来,笑着笑着,便又落下泪来。
有痕只能紧紧揽住了好友,仿佛这样就能为她瘦弱的身躯注入力量。
到下午茶结束,两人草草吃了点东西。
这顿饭谁都没心情吃,面对服务员端上来的芝士海鲜焗饭,两人味同嚼蜡,只是因为深心里知道在这个时候,身体决不能先一步垮掉,所以强撑着吃了饭。
梁如诗拒绝有痕送她回家,“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我最近搬回家去了,方便照顾家母。”
“但凡是我能为你做的,请一定不要吝于向我开口。”有痕握一握老友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