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情况下,李澈沐浴之后就歇下了,这次却反常地走了过来,似乎还想再坐坐。
因为没料到他突然走近,萧时善做贼心虚地把书收拢到身前,还分外殷勤地请他吃樱桃。
这是傍晚时分老太太让人送来的,除了端午必备的粽子,还有五毒饼以及樱桃、桑葚、荸荠等时令鲜果。
萧时善见送来的红樱桃圆润可爱,色泽艳丽,命人洗干净用白玉荷叶盘盛了上来,光是瞧着便让人口舌生津。
说完话,萧时善才想起他用过晚饭后是不进食的。
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却见李澈从白玉盘里捡起一颗红艳艳的樱桃,扫了一眼她手上的书,慢悠悠地道:“不去沐浴?”
萧时善愣了愣,心口怦怦直跳,他是在催她去洗澡?
她不确定地想,这是不是一种委婉的暗示,虽然他语气平静,神态自若,听起来就跟问她怎么还没吃饭一样,但他何曾管过她什么时候去沐浴的事。这会儿冷不丁地提起来,不得不令她多想,难不成她送的汤水果真如此管用,短短几日就立竿见影了。
她以为他没那意思,安安心心地睡了两晚,谁知道他又有意思了,这让她放下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毕竟隔了那么久,她本来就有点怵头,此刻更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七上八下。
出于姑娘家的羞涩和矜持,她捏着书,粉颈低垂,轻声道:“我还想再看会儿书。”
李澈颔首道:“好学不倦倒也不是坏事。”
想了一下,萧时善曼声道:“夫君可能不知道,我读书有个习惯,一旦翻开一本书,就要把它看完,否则时时刻刻都惦记着,睡觉都睡不着的。”
李澈的神情有些奇异,萧时善有点琢磨不透,但瞅见他嘴角上扬的那丝弧度,又好似薄冰乍裂,波光浮动,晃得人心里痒痒的,她听他道:“无妨。”
见此情景,萧时善大为惊奇,莫非他还想等着她把书看完。
在紧张疑惑之中,萧时善陡然生出一丝隐秘的快感和自得。她上次本着早死早托生的心态撞到他怀里,顺水推舟不就得了,可他是怎么说的,他说他累了,怎么现在又不累了?
她都在心里一笔一笔地给他记着呢,没想到销账销得这般快,她压住快要翘起来的嘴角,缓缓松开手里的劲儿,专注地盯着眼前的书本,都说了要读完才睡,他要等就等着好了。
萧时善正襟危坐,端出了一副寒窗苦读的架势,但若有人从她身旁探探头就能发现书中大有玄机。她把那几张单子夹在了书里,为了不让李澈看到,特意把书立了起来,防得严严实实的,不让他窥探半分。
安静地过了片刻,萧时善扭动了一下身子。
他在旁边待着,她还怎么看得下去,又不能直接撵他走,少不得要分出一点心神给他。
李澈没有看她,姿态如往常般悠闲沉静,他总是这样,仿佛任何东西都比她有趣,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少得可怜,即使从她身上扫过也不会长久停留。
这让萧时善怀疑自己是个丑八怪而非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但这种念头只是一闪即逝,她知道自己是个美人,非要找出问题,只能是他眼光不好。
有时候她对他这等视而不见的态度颇为恼怒,有时候又乐得自在,但当她想要表现得夫妻和乐,他却冷眼旁观的时候,那就十分可恶了。
李澈慢条斯理地从盘子里捡着樱桃吃,吃了六七颗,他便不吃了,起身去净手漱口。
萧时善瞅了瞅他的背影,身体略微松弛下来,本想找个地方把书藏起来,但听到动静,又立马坐直了身子。
正等着李澈从她身边过去,哪知在经过她的时候他再次停住了脚步,萧时善疑惑地抬头望去,他提醒道:“书拿反了。”
他怎么不早说,萧时善的脸蹭的一下红了,合着他不是有了兴致,而是被她独特地看书方式给吸引了。
因着这个插曲,萧时善在净房磨蹭了大半个时辰才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过了当时恨不得钻地缝的尴尬,随之而来的是恼羞成怒。
放下帐子,躺上了床,萧时善盯着帐顶看了片刻,没有丝毫睡意,转头看了看身旁的李澈,她挨挨蹭蹭地凑近了些,在他耳边轻声唤道:“夫君。”
见他没什么反应,她撑起身子,不甘心地伸手去推他,“夫君睡着了吗?夫君?”
这种叫魂似的唤法,即使睡熟了也要被她吵醒了,李澈揉了揉额头,睁开眼睛,偏于冷淡的眼眸看向她,虽然没有说话,但眼里明晃晃地写着,她最好是真的有非要把他吵醒的理由。
萧时善当然有十分重要的理由,“夫君,我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