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心虚道:“一百块。”
谢寒洲的眸光落在她掌心,那里还有浅浅的红痕,别的女子若是对他有救命之恩,恐怕恨不得以此为手段惹他怜惜。
然而晏宁的目的,只是想他多给点,看在她伤重的份上,用医药费砸死她。
谢寒洲觉得她可笑。
如果她图他这个人的话,她会得到源源不断的灵石供应,可她偏偏只图眼前的小利。
这让心思深沉的少年放下戒备,又觉得晏宁这个女人愚蠢。
在钱和他之间竟不知道选谁才是最好的。
可她真要图他,他也不喜欢。
谢寒洲讨厌别人算计他的感情,许多年后他细细回想,其实晏宁才是最聪明的那个人。
她要什么不要什么总是很清楚。
金钱关系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关系,也是一心想逃离掌控的她和修无情道的他之间最好的结局。
爱恨随风起,又归于起风处。
*
夜里寒凉,晏宁牵着小徒弟的手找到了花船停靠的堤岸。
在一处灯火辉煌的山庄外。
听守门人说,这是私人产业,隶属于七杀门里某位修士。
还说山庄里的伶人和歌伎都是清倌,卖艺不卖身,逢年过节忙不过来的时候也招兼职。
晏宁大概明白了阎焰的工作。
她掏了把糖放到小徒弟手心,温声道:“等师父一会好不好?”虽说都是清倌,但毕竟是温柔乡,对小孩子不好。
谢琊握紧桂花糖,点点头。
对一心扑在修炼上的祖师爷来说,皮囊美色皆是虚相,还不如他的剑,不如一颗糖有吸引力。
晏宁又打点了一下守门人,这才安心往里去,山庄内碧瓦飞甍,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以廊相连,灯火通明,时不时传来欢歌笑语。
后院还有一处清澈湖泊。
和前院的热闹完全不同,这里光线晦暗,月色近乎凄冷。
临湖处有座精致水榭,挂着惨白的灯笼,听守门人说,临时工一般会待在这里。
大概是有些晚了,水榭里只剩一抹残红,寒风勾勒出少年人的轮廓,身高腿长,腰窄肩宽,哪怕是洗得发白的衣裳也不损风华。
阎焰的好看从来与外物无关。
晏宁怕扰了他的清净没有往前,停在了湖泊对面的柳树下。
前院偶尔有丝竹之声传来,晚风在湖面上吹起细碎涟漪,那少年忽然解了红色外袍,露出雪白的里衣,如穿缟素,像极了披麻戴孝。
晏宁眸光微闪,又见月色下阎焰足尖起舞,宽袖和衣摆旋转,似冰花绽放,又像白鹤迎风展翅,拨云见月,是一种哀到极致的漂亮。
阎焰的舞姿轻盈灵动,旋转和翻身又不失力道,随月影移动暗含禅意,也可能是祭奠亡人。
魔修之中流传着一种招魂曲,据说跳此舞时能见到久违的亲人。
端午佳节,他可能是思念他长眠泉下的父母和胎死腹中的妹妹了吧。
晏宁的心被茕茕孑立的舞者所触动,倘若阎焰家中没有遭遇巨变,他如今一定会是继承其父衣钵的世家公子,修为和他的外表一样出色。
那本该是翱翔于九天的凤凰,却被毁了灵根,只能在泥沼中挣扎,通过挨打变强。
从世家公子到罪人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