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不再有人影晃动,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刘绍忽然恐惧至极,仿佛自己是被封在琥珀中的那只蚊子。
说来奇怪,他身体还好时,不希望有人来打扰自己,只想一个人静静死了,可现在当真快要死掉时,又忽然害怕被这样一个人扔在屋里,身边没有旁人,也没有半点声音,眼前越来越黑,身体里面的内脏一点一点烂掉,就这么无声无息地一个人慢慢死去。
他想要叫一声,只发出“啊”的一道声响,没来由地有些想哭,忽地明白了为什么人死之前总要掉一滴泪。可两天,或是三天没喝水,临死前竟然哭不出来。
脚步声又响起来,由远而近,渐渐清晰。
回光返照一般,刘绍竟然又看清了东西。
亮堂堂的光从窗户间照进来,桌子上摆着水和饭菜,椅子放在旁边,狄迈手里捧着个碗,单手把他提了起来,轻轻松松,就好像提着一只鸡仔。
他被迫坐起来,却坐不住,像是一根面条,吃溜溜地又往下滑。
狄迈于是不算温柔、甚至有些粗暴地按定了他,把他压死在床头,捧着碗自己喝一大口,随后猛亲上来。
一大口温热的液体灌进嘴里,几乎停也没停,就顺着食道滑了下去。
刘绍不喝水则已,一口下肚,求生的本能猛涌上来,不知身上哪来的力气,竟然逆着狄迈按在身上的手掌,撑起身来向前探去,下意识地吮着狄迈的唇舌,拼了命地想要从中攫取到第二口。
狄迈愣了一愣,随后同他分开,含一口汤,又吻上来。
片刻后,狄迈手捧空碗,坐在床边。
刘绍靠在床头,舌头下留着浓浓的参味儿,闭着眼绝望地想:坏了,我成洪承畴了。
第113章犹恐相逢是梦中(十)
刘绍靠在床头,嘴里都是参汤的气味儿,知道这一碗下肚,少说还能再续几天,在心里无声地长叹一口气。
寻死这事就好比戒烟,要么只有一次,要么就是反反复复无数次,他一次未死,以后怕也死不成了,最多只是一次次经历刚才那种濒死时的痛苦,无裨实际。
往后真就要一直这样不成?
他忽地失态,睁开眼道:“狄迈,你一刀结果了我吧,算我求你,好不好?”
狄迈笑了一笑,像是刚打过一场胜仗,抬手摸了摸他头发,回答道:“不好。”
刘绍崩溃。向后一仰,脑袋磕在床头,心中无限后悔,深恨刚才没能再坚持过那一下,落到现在,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