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原地,故意问:“将军如何来了此处?”
吴宗义几步走近,见他一脸病容,比上次见面时消瘦许多,略吃了一惊,也没遮掩,如实道:“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他平时对刘绍总以官职相称,这会儿刘绍被免了职,他的称呼就变成了一个“你”字。刘绍也不在意,笑了一笑,“多谢将军关心,我已好多了。”
他虽然扶着门框,可是腿上打晃,连带着上身也时不时前前后后地轻摆。
吴宗义两手举了举,刚抬到腰间,就放了下来,两眼毫不顾忌地打量着刘绍的脸,神情与其说是担忧,不如说是不安,“外面风大,先回屋去吧。”
刘绍点点头,却仍站着没动,对他抬起一只手,“我身上没力气,劳驾将军搀我一把。”
吴宗义喉结滚滚,顿了一顿,扶住了他递来的这条手臂。
刘绍借着他的力气,慢慢往屋里走去,心想吴宗义不像是对他有意,倒像和他不熟。
他挪到床边坐下,向后一仰,靠在床头,小腿却还垂在床边,没拿上来,也没脱鞋,栽歪着身子,模样有些颓然。
吴宗义松开了手,搬了把椅子放在床边,自己坐在那上面,两手放在腿上,笔直得像是在椅子上面长出了棵树,看着刘绍问:“你在发热么?”
“嗯,”刘绍答:“大概吧。”
“请过大夫了吗?”
“请过了,没什么大事。”
答过这句,两人一时无话。过了好一阵,吴宗义又问:“给你的信收到了吗?”
见刘绍点头,他跟着又问:“怎么不回一封?”
刘绍抬抬手,一张手指,手背上就绷起五根细细的骨头,拇指旁边凹进一个深窝,好像除了皮就是骨,“实在是病得没有力气,对不住将军一番好意,请将军见谅。”
吴宗义在椅子上动动,上身前倾,嘴唇张张,像是急着想说什么。
刘绍靠在床头,沉默地瞧着他脸上的神情不住变幻,半点弄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半晌,吴宗义把一只手搭在床边,“荀相之事……请你节哀,不要太过伤心,损毁自己身体。”
他第一次瞧见刘绍脸色白成这样,手腕细伶仃的,胸脯一会儿鼓起、一会儿凹陷,凹下去时领口处的衣服支出好大一截,几乎怀疑他快要死了,搭在床边的手下意识地动动,拇指掀开床褥一角,夹在食指中指之间,反复捏着,“我这次带来两个军医,一会儿让他们给你看看。”
“不必这么麻烦,”刘绍不在意地笑笑,“又不是什么大病。我已经滞留多日,明日就要启程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