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长宜微微一笑,“只不知这人情是替辅政卖的,还是王爷替自己卖的?”
刘绍见他一语道破,先是一愣,随后笑笑,“什么都瞒不过大人。大人您看,四王爷在朝中毕竟根基尚浅,总不好上来就把人给得罪死了,做事总得留上一线不是?不过大人放心,辅政但有驱使,全府上下定当万死不辞!”
他倒不如何担心韦长宜回去说他坏话,因为这韦大人自己就是个脚踩两条船的主。
他固然和贺鲁苍走得很近,可和狄广的关系也说不上远,长袖善舞,左右逢源不说,看他对自己的态度,就知他在狄迈身上怕是还押了第三只宝,不担心他不替狄迈打马虎眼。
韦长宜果然道:“这是自然,自然,还请吴小哥回去禀告四王爷,让他尽管放心就是。他的一番苦心,想辅政定会明白的。你这伤——”
他拿手指指刘绍额头,刘绍抬手一揩,又见了血,也觉闹心,忙问:“大人帮我看看,伤口大不大啊?”
韦长宜凑近了瞧瞧,“呃,不小,不小。”
话音刚落,就见刘绍一霎时脸色惨白,仿佛万念俱灰,生无可恋,他忙又改口,“但也不大,不大!呦,这是烫的吧?快去我府上歇歇,我认识个大夫,很会治烫伤,让他给你瞧瞧,十贴药包好。”
刘绍又问:“治完了可留疤么?”
“啊?”韦长宜愣了一下,“多多少少得……不留!不留吧!他医术精湛,估计不会留疤。”
刘绍这才稍微回转了面色,死而复生,上了韦长宜的车,和他一块去了他府上。
过不多时大夫来了,只瞧了一眼,连说好办,剪下一帖药就贴在了刘绍额头上面,又留下药嘱咐一番。
刘绍恭敬点头,一字不差地记在心里,生怕一步记岔,追悔莫及,还要来纸笔写了几笔。
大夫行医多年,还从没见过这么把自己的话当一回事的病人,一时感动得老泪纵横,当场同他结了忘年交。
刘绍又待了一阵,告辞回府,门外忽然有人通报,说辅政派车来了,几人押着贺鲁齐登府道歉。
刘绍见贺鲁苍结盟之意甚诚,知道开口要兵权的事已十拿九稳,加上得了大夫承诺,说“只要按我这方子来,要是留疤,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心情正好,当下十分大度,连说没事,还反过来说自己下手重了,问贺鲁齐有没有找大夫瞧过。
贺鲁齐低着头不敢看他,不管他说什么都连连称是,估计酒已全醒了,两手垂着抱在一起,像是个挨训的一米九小学生。
一片其乐融融之中,刘绍站起来准备送客,忽然听见门口传来“咚咚咚”的闷响,狄迈卷着风卷着雪大踏步进来,一解披风,扔在地上,斜眼觑着贺鲁齐,杀气腾腾地道:“好啊,你还敢来我府上?”
第046章待时鸾凤且卑栖(三)
刘绍见了狄迈,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好,能打的回来了!
这念头只在脑子里转过一圈,他就轻咳一声,打起了圆场,“王爷,您回来了!快上热茶。”
说着迎上前去,从地上给狄迈捡起披风,折了两折递给下人,转头时瞧见屋外让兵丁给围了,略吃了一惊,但也不声张,只当并没看见。
狄迈回来路上,只听说刘绍在小羊坑让贺鲁齐给打了——其实送信的人说的明明是互殴——不知道刘绍伤在哪里,见他靠近,一把拉住,第一眼就瞧见他额头上贴的膏药,不觉震怒,“他打你脸?”
这一下直击要害,刘绍倒吸一口气,险些没绷住,就想把门一关,和狄迈两个人一起给贺鲁齐狠揍一顿,但到底忍了下来,片刻后僵着脸一笑,“哦,这是不小心磕到的,说来也是属下和贺鲁将军喝酒都喝得有些大了,不知怎么就没顾上分寸,比划了两下,倒不碍事。”
说着瞧了贺鲁齐一眼,给他递了个杆子让他顺着爬,结果贺鲁齐没吭声,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狄迈看也没看贺鲁齐一眼,全当他不存在,但也没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也在屋里,没伸手扒刘绍衣服,只是盯着他问:“还有哪受伤了?”
刘绍忙答:“多谢王爷关心,属下别的地方都没什么事。”
狄迈又瞧他一阵,没说什么,走到椅子前坐下,解下腰间佩刀,“当啷”一声拍在桌子上,敛了怒容,但仍沉着脸,眼瞧着贺鲁齐问:“说吧,你因为什么打我的人?”
贺鲁齐始终低着头,闻言抬也没抬,半晌没开口。
刘绍怕他一开口就语出惊人,和狄迈说出什么“我想让他当我女人他不同意”之类的话来,只得临时充当他的嘴替,代他道:“嗐,酒喝大了,因为什么打起来的也记不清,可能就是一句话两句话没说对,呛起来了,就动了两下手。王爷息怒,或许外面传得大些,其实没真打起来。”
狄迈横他一眼,没搭理他,忽地怒喝一声:“贺鲁齐!一棍子打不出个响屁来,你装什么哑巴!一定是你先动的手!”
贺鲁齐这会儿终于有了反应,“是末将先动的手,请四王爷责罚。”
他原本站着,说完便即跪倒,认错态度十分良好。可狄迈气还未消,冷笑道:“呵,我道你那张嘴里没长舌头呢,原来是会说话的。这是你们辅政的意思?”
他昨天晚上单人独骑擒了狄勇,又从大营调了大军,算是给狄广卖了个好,当时贺鲁苍脸色就不大好看,估计已怀恨在心,莫非这是在向他示威?在敲打他?他拿刘绍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