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绍随口就给自己封了个官,“我是你们将军花重金聘来的军师,给他出谋划策,一条谋略二十金呢。”
不知道是他翻译成葛逻禄语时没找对词,还是军师一职对于葛逻禄士兵而言太过新鲜,士兵们互相瞧瞧,都没听明白,正要再问他,忽然鸣金声响起,大军回营,众人忙各自回去站好。
狄迈气冲冲地回营,滚鞍下马,将兜鍪一摘,扔给身后亲卫,随后不理旁人,大步走进帐里,身上盔甲哗啦啦作响,好像也在跟着生气。
刘绍虽然不通军旅,但战场上谁优谁劣总还看得出来,他先前已观望过战局,知道狄迈不可能打了败仗,见他这副模样,好笑地问:“怎么,谁惹着我们四太子了?”
狄迈对着他时总是好声好气的,听他发问,也敛了些面色,一面解着身上铠甲,一面道:“没有,只是这些士兵不听号令,我发了顿火。方才大胜啦,擒到了贺兰姆,大哥要我晚点去他帐中议事。”
刘绍听得一愣,伸手从后面帮他脱下甲,“擒到贺兰姆,这一仗不就打完了么?”
贺兰姆是桑塔枝那部的首领,擒到他之后,两边也就不必再打,看来过不多日就可以班师回城去了。
狄迈卸下两只腕甲搁在桌上,回头对刘绍笑道:“是啊。你猜是谁擒到的他?”
他既然这么发问,那答案如何也就不必猜了。
刘绍闻言,却故意皱眉思索片刻,道:“我瞧你二哥作战时勇武非常,有以一敌百之能,应当是他擒到的吧。”
狄迈“哼”了一声,“你再猜猜。”
“不对么?”刘绍又想了想,斟酌着道:“你大哥麾下人马众多,其中又不乏猛将,贺兰姆必是他擒到的无疑。”
狄迈看着他不语。
刘绍又道:“那是贺鲁苍?嗯……他虽然借了他妹妹的光,不大光彩,又是第一次带兵,但看来还是有些本事,不是寻常外戚能——”
狄迈这时已知他是故意不猜自己,两手忽地一伸,抱住刘绍的腰,一个转身将他抵在桌案上,鼻尖紧贴着他的鼻尖,威胁道:“你再猜,再猜。”
“猜到了,猜到了!”刘绍背靠着桌子,忙道:“是狄况吧?没想到你七弟小小年纪……”
气得狄迈情急之下拿额头在他头上撞了一下,然后张口将他吻住,把他后面的话堵在里面不说,还在他下唇上面狠咬了一口。
刘绍吃痛,瞬间服软,呜呜呜地说了什么,只是眼下嘴让人挡住了,听不清楚。
狄迈就又给他一次机会,稍稍抬头同他分开,凶巴巴道:“再猜!”
“我知道了,”刘绍一本正经,“是长城北面,草原十余部当中长得最精神的小伙擒到的。”
狄迈脸上一热,忽地气焰一短,哼哼着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阵,他才从刘绍身上磨磨蹭蹭地下来。被刘绍这么一夸,他好像忽然有了偶像包袱,站起后不由自主地理了理衣服,然后才伸手拉起刘绍。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刘绍看得好笑,调侃一句,随后想起正事来,“你说有军士不听号令?”
狄迈一愣,点了点头。这是他第一次带兵,在内有一些军中老将帮持,在外对手又不算什么强敌,因此始终不曾出什么纰漏。
狄野拨给他的大多都是精兵,他自己又作战勇猛,每一战无不身先士卒,数战数捷,于是便以为行军打仗不过尔尔。
可是今天决战之时数军合围,大败了桑塔枝那后,贺兰姆带人败走,慌乱中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把粮草辎重、金银珠宝丢弃一地,他在后面追赶,一心要擒此贼酋,连连催促士兵赶上。
不料那些平日里一向听他号令行事的士兵这会儿竟然全去捡拾被桑塔枝那人丢弃在地上的东西,一个个好像没了耳朵,对他的命令无动于衷,几乎无人奉命追赶。
他几次下令,竟然都无济于事,最后无法,只得一咬牙带领几个亲兵独自前去。
贺兰姆虽然败走,几乎溃不成军,但他身边士卒少说也有数百人。狄迈从后面赶上,见众寡不敌,先怯了一瞬,可知道桑塔枝那人已经吓破了胆,随后自己胆气一壮,竟然就带着那么几个亲兵策马直冲进桑塔枝那军阵中去。
桑塔枝那士兵见他忽然出现,就好像神兵天降一般,不仅没有抵挡,反而还作鸟兽散,纷纷避开一条道路,一眨眼的功夫,狄迈就奔到了贺兰姆的马前。
仓促之间,贺兰姆也不知他到底带了多少人杀入进来,见这个葛逻禄小将已欺至身前,脸色发白,哆哆嗦嗦一枪刺来。
狄迈闪身避过,顺势将枪身夹在腋下,手按上去,使劲一拔,本欲将长枪夺来,不料贺兰姆未及撒手,身子一晃,竟被他带下了马。
如此机会,狄迈岂能放过?见状脚勾马镫,弯腰下探,趁着贺兰姆还没落地,一把抓住他背心,将他提上了马,怕他挣扎,还在他背上狠劈一刀。
贺兰姆大叫一声,手扬起来,狄迈一手控马,一手把刀柄抵进他背上豁开的肉里,威胁道:“你再挣扎!”贺兰姆痛得眼前发昏,登时不敢动了。
狄迈将交战时的情形详细讲与刘绍,末了道:“等我带着贺兰姆回来时,竟然见到还有人在满地捡拾东西!有人捡得少,跑在前面;有人捡得多,就落在后面,前前后后差出几里地去,军阵全都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