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绍只觉这一拉把上辈子吃下去的饭都给拉了出来,这会儿手捧着只杯子都有点哆嗦,勉强喝了几口,觉着恶心,把水递还给狄迈,躺平回去,被子往头顶一蒙,“我睡一会儿。”
“嗯,”狄迈给他把被子扯下来,露出两只鼻孔,“我出一趟门。”
刘绍想起来他凭空多了三千人马,这些人别说训练、磨合,光交接都要忙个几天,也不挽留,对这个新晋的便宜团长摆一摆手,算作告别。
他对狄迈能不能处置好这一路军颇有怀疑,但身上难受,也懒得多想,头一歪就睡了过去。
狄迈这一出门,果然忙到夜里才回来,本以为刘绍闲不住,已经偷偷摸摸地在宫里转了起来,没想到回来后发现他竟然还躺在床上,走上前去在他身上摸摸,吃了一惊,在他肩上晃晃,“刘绍,刘绍?”
刘绍睁开眼,在脸上揉了两把,偏头看看外面,“啊,你回来了,什么时间了?”
“已经晚上了。你身上热得厉害,难受么?”狄迈探探他额头,又摸了摸他的手,“什么时候烧起来的?今天吃饭了没有?”
刘绍抓抓头发,坐起来,也觉着每呼出一口气,热气就打在他的,呃,上巴上面。
他自我诊断一番,觉着应该是胃肠感冒,没当一回事,忽略了狄迈的问题,哑声道:“给我点水喝。”
狄迈去桌边倒水,摸一摸才发现水都凉了,心中有些不悦,“没有人来侍候么?”
“不知道啊,我睡了一天。”刘绍打个呵欠,朝他伸手,“凉的就成。”
狄迈怕他喝完凉水又拉肚子,就没理他,沉着脸提着水壶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奴臊眉耷眼地进来,抱着一壶开水,殷勤地倒进杯子里,两手捧着,弓腰上前,小心翼翼地递给刘绍,嘴里对他说了些什么。
刘绍心道,好家伙,狄迈才刚回来一天,这就摆上谱了。
他接过杯子,对小奴点点头,又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没事了,让他出去。
那小奴见状忙大摇其头,连比带划地又说了些什么,然后站在床边,朝着刘绍哈了哈腰,看样子是不会走了。
刘绍也没理他,爬下床趿着鞋子走到桌边,颓然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又拿来一个杯子,把杯中热水倒进去,就这么轮流捯饬起来。
他渴得要死,刚才那杯凉水倒是马上能喝,结果让狄迈拿走了,现在这水没有一百度也有九十度,不知道哪辈子才能入口。
那小奴见状愣了一阵,随后明白过来,忙上前接过,又摆开几只杯子,替他来回倒着热水。
刘绍来这边近四年,早已迅速腐化堕落,虽然算不上饭来张口,但衣来伸手已经差不多了,见状也没阻止,在一旁撑着下巴等着。
过了一阵,小奴把杯子递上,示意他已经能喝了。刘绍接过,尝一尝确实不烫,随口道:“谢了啊。”
小奴以为他还有吩咐,睁大了眼睛,耳朵凑过来,因为没听懂而十分惶恐。刘绍摆摆手,指了指门口,求他快走,谁知小奴又一个劲地摇头,神情焦急。刘绍痛苦地叹了口气,指指床尾,让他站远一点,这次小奴倒是照做,老老实实地去一旁站着,像是一截木桩。
这边,聋哑人交流协会刚结束了第一次会议,狄迈就推门进来,手里捧着碗粥,搁在桌子上,“我让人做了粥,你少吃一点吧,大夫一会儿就到。”
“哦,嗯……”刘绍拨拉着粥,胃饿嘴不饿,半天没往嘴里放,“大夫就算了吧,一个感——风寒,没两天自己就好了。”
其实感冒这东西,就是吃了药一周、不吃药七天好的病,况且以这个的医疗水平,他不吃药自己挺一挺,没准反而还能多活几天。
狄迈接过碗,一勺子塞进他嘴里,“还是让大夫看看。”说着,看见床尾站着的小奴,朝他扬扬下巴,让他出去。
刘绍把碗拿回来,自己吃着,嗤笑一声,“宫里都是你爹的下人吧,你倒不见外。”
狄迈耸一耸肩膀,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一碗粥喝到一半,大夫来了,刘绍顺势把粥碗挪开,张嘴让大夫看看舌苔。
大夫在他身上又摆弄了两下,对狄迈说了几句,刘绍听不懂,也懒得问,心道这葛逻禄的大夫是原始到了什么程度,居然连脉都不会按,连雍国的大夫都不如,幸好这次只是普通感冒,万一将来不幸生了什么大病,怕不是只能等死了。
过不多时,大夫开的药方煮好了送上来,刘绍大惊失色,看着一碗深褐色、苦杏仁味儿、甚至还带着可疑沉渣的药汤,宁死都不肯喝。他怕自己本来能活到八十,结果这一碗药下肚,终年只有十八岁,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周年。
狄迈不知他心中所想,反而把碗朝他推推,一个劲地劝道:“快趁热喝啊,一会儿凉了。”
刘绍看着他,“你是不是就是大名鼎鼎的葛逻禄军统,和大雍帝国双料高级特工,代号穿山甲?”
狄迈一头雾水,“啊?”
刘绍趁他发愣,摇摇晃晃地走回床上,“你想喝自己喝吧,我睡了。”
狄迈见他坚持,叹了口气,也不强逼,替他吹熄了灯,拿着药出门倒掉了。
刘绍原以为几天就能痊愈,不料这高烧赖上了他,整天整天烧着,也不见好,反而烧得他浑身肌肉酸痛,难受非常,不仅吃不下东西,还从第三天开始,整宿整宿咳嗽,咳到后来,连说句话都肺子生疼,活像是喝了百草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