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魏渊有意的顿了顿买了个官司。这可以说是他的一个习惯,谈话的时候喜欢成为话语的主导者,同时又急需要认真的倾听者。当这两者同时具备后,魏渊的话匣子就算了彻底的打开合不上了。
李信拱了拱手道:“愿闻贤弟高见。”
“李自成、张献忠之流虽说人数众多,但要想撼动我大明,甚至是夺取天下他们还差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
说着魏渊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继续说道:
“那就是他们的思维!”
“思维?贤弟此言何意啊?”对于在魏渊口中不断涌现的新鲜名词,李信可真是有点应接不暇了。
“何谓思维?所谓思维者简单来说就是我们的大脑对存在事物的认识与反应。流寇源于社会的最底层,由于对于民间的疾苦有很深刻的认识和体会,往往其出发点和行动更容易得到穷苦百姓的支持而壮大自己的势力。汉高祖刘邦、光武帝刘秀还有我朝太祖朱元璋都是如此。”
听到魏渊竟然敢直呼太祖名讳而毫不在意,李信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见解与胆识,真乃奇人也”
魏渊正沉醉于自己的陈述中继续说道:
“流寇者故名词义:流而无根,盗寇无德。四处流窜,难以形成基础坚实的根据地。流寇横行关中、河南、湖广等地十余载,但除了偷袭凤阳得手外并没有攻下大的城市。更没有属于自己的据点,地利之势他们是没有的。而且这些流寇多行杀人越货的强盗勾当难以收复百姓民心,更得不到才能之士的帮助。因而天下百姓仍奉朝廷为尊,视流寇为贱,人和也是他们没有的。“
“那为何这些流寇我朝历时数载仍旧是难以平定呢?”
“天时,因为天时!天下如今十年十旱,灾祸横行饥荒四起。关外又有建虏为患,这就是流寇的天时。”
“那历朝历代的民变中也会有风云儿能够乘势而起,直取大宝。就像贤弟之前说讲的那几位白手起家的帝王,但为何偏偏如此确信我朝流寇终难成事呢?”
“如今的流寇与那些成就万事基业的帝王有着很大的不同,单单依靠百姓出身这个身份可能在短时间内可以揭竿而起、得到四方云集响应。但如果不能及时转换思维,改变方式方法以求得到文人能士的支持,那便不可避免的摆脱不了失败的命运。秦二世时大泽乡高举义旗建立张楚政权的陈胜吴广,王莽末年横扫天下的赤眉绿林以及隋朝撼动天下根基的李密瓦岗军。这些失败的例子都是如此!而成功者如高祖有萧何、韩信、张良等旷世奇才相助。光武帝得邓禹、吴汉、冯异等济世良臣辅佐。我朝太祖更是手下人才济济,文有刘基、宋濂;武有徐达常遇春等一批猛将。反观如今这些流寇多是市井无赖之徒,宵小苟蝇之辈。乌合相聚,难成事也。前唐那黄巢之乱因朝廷贪腐民不聊生而起,可谓是接天时顺民意。百万金甲一举攻破长安,一时之间其势不可以不说不盛。但黄巢的失败却是早已注定的,他率军游记作战,得势在于流而不在于守。因此拿下长安之日便是他兵败身死之时。没有地利的黄巢难逃身首异处的命运。我朝流寇如若一如既往,也许会一时声势浩大。但终将难逃失败的命运。这就是我刚刚讲的思维决定论。”
魏渊这一席长篇大论如同一缕清风吹进了旧屋之中一般,在李信的心头掀起了无数的波澜。
“听君一言真如醍醐灌顶一般啊!贤弟对时局的分析如此透彻,愚兄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魏渊被一顿猛夸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心想“哪里是自己的本领,不过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而已。自己的见解全部来自于掌握了后世大量的史实资料基础上的归纳总结,但个中的原委又不便于向李信透露,只能是受之有愧了。”
经过这一番交谈,李信更是觉得“追攀更觉相逢晚,谈笑难忘欲别前。”一股相见恨晚的感觉愈来愈来深。两人话题也越来越多了起来,彼此越聊越投机,越聊越尽兴。渐渐的谈话的中心由国事转到了家事上。
细细交谈之下魏渊才发现了这李信的来头可是真是不小,不仅是出自书香门第而且还是个官宦之后。用现代话将是个十足的“官二代”。李信是天启丁卯年的举人,但跟他的父亲比起来可相差甚远了!其父李精白曾经官至山东巡抚加兵部尚书衔。
由于父亲的原因,李信的仕途本会是一帆风顺的。但到了崇祯年间,“九千岁”魏忠贤倒台,在京师菜市口被凌迟处死,对于底层的百姓来说这是一件铲除国贼值得举国欢庆的大好事。可到了朝堂之上这也是一次干掉政敌,抢班夺权的好机会。对于位居高位的李精白来说,处理结果是“交结近侍,又次等论。徒三年,输赎为民。”在明末官场中,起起伏伏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就这样,李信一家人跟着父亲返回故里居住,但即使如此李家仍是杞县数一数二的乡绅财主。
两人在马车上颠簸了半日终于在一座小集市模样的地方停了下来,这里处处洋溢着繁荣与热闹,叫卖声和吆呼声此起彼伏。
李信朝车外望了望自言自语的说道“想必是已经到了丹霞寺下的集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