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羿望着门外白雪茫茫,在一瞬间便老了下去。他曾经坚毅锐利、让人畏惧的瞳孔变得浑浊而无力。他想起自己已经半年多没有去畋猎了。可他刚要起身,一种强大的困意和疲惫感便袭来,让他的四肢百骸都觉得陷入沼泽中一般。
他叹了一口气,可他还是不甘心。他还要再去做自己最后一次畋猎。
“来人!来人!咳咳……咳咳……”
可是无人回应,只有室内他自己那苍老寂寥的回声。
他其实近几天就已觉察出来,他的屋室出现了几个陌生的面孔。可当他要召唤时,却又没有半个人影。只有一个又聋又哑的老仆,每天送来一小罐肉羹和几个野果罢了。
“纯狐,纯狐……”后羿口中喃喃,可他知道纯狐是不会再来的。
自从尨圉、武罗、伯因、熊髡被囚禁在荆坊,他就把朝中大小政务交给了寒浞。他只顾畋猎和享乐,早就无心留意政务。
而寒浞也是借着后羿的号令,将一些与他政见不同的部落首领都流放到偏远地区,任命了很多听信效忠他的部落首领。
后羿有时想起来要问政务,朝中大臣也都是对寒浞称赞不已。后羿本就喜欢畋猎戎兵,对这些琐碎政务不屑一顾,加之尨圉等四老臣的密谋,也让他对这帮华夏旧臣寒了心。与其和他们逢场作戏,还不如把他们晾在一边,看他们没有我后羿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可后羿不知道的是尨圉等四位老臣本就年事已高,如今因罪被流放,既愧且病,不到半个月便都病殁了。
寒浞拔掉这四根肉中刺,更是再无阻碍,不过五六个月光景,早已在朝中呼风唤雨,一切军政大权都由他裁决。他的野心一点一点滋长,渐渐也不把他的那个义父放在眼里。
更何况他还一直对纯狐被后羿霸占的事心存芥蒂。
纯狐是他的战利品,是他的附庸。可到头来自己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便宜给年过半百的后羿。
寒浞咬着牙,心里在盘算怎么处置这头病得奄奄一息的老虎。
后羿病得并不严重,但他曾经那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枭雄之心却早已在日日笙歌中消磨殆尽。
一只饿狼强大后怎么会容忍身旁躺着一头猛虎呢?纵然是一头老病孱弱的虎,也会让这只饿狼胆战心惊!
寒浞虽然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他还是对年老的后羿放心不下,更何况还有出居商丘的姒相!
他寒浞不做则已,要做就要做这华夏之主!
他其实早就对后羿不满,明明那夏后仲康、姒相已是傀儡,还依旧要朝臣遵从后令,美其名曰:奉夏后以讨不臣!
笑话!荒谬!滑天下之大稽!
他后羿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不臣,洛水河畔围截夏后太康,立仲康、姒相为傀儡夏后,自己摄政十余年,还好意思说是奉夏后之命!
他寒浞绝不做这假仁假义之人,他要做就要做真正的王!
他需要一个帮他的人,这时一个身披白狐裘的女子走了进来……
大柱国后羿挣扎着坐直身子,他听见脚步声,他知道是那个又聋又哑的老仆来送饭了。
老仆这次带了一个精致的木盒,里面有烤得油嫩发亮的鹿肉、一罐有些浑浊的肉汤,还有几个略微发黄的秋梨。
“这是什么意思?”后羿问着眼前这个又聋又哑的老仆,又像是喃喃自语。
老仆自然什么也听不见,依旧像往常一样把事物整齐地摆放在后羿身前的木案上。
鹿肉?浑浊的肉汤?发黄的秋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