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含怨愤的话叫韩蝉静默下来,良久,才又道:你愿意替赵家翻案?
只要你好好养病。李踪收敛了怒意,替他掖了掖被子,道:我会还赵家清白。
他凝着韩蝉的眼睛,缓缓道:父皇的错我会尽力弥补。但此事了后,我希望老师能放下上一辈的恩怨,父皇是父皇,我是我。
这一番话可谓推心置腹,韩蝉闻言默了良久,方才说:好。
听到他的回答,李踪神色开怀许多,他站起身,道:老师好好养病,赵家的事,便交给我。
说完便脚步轻快地走了。韩蝉甚至听见他在外面吩咐崔僖,叫他多派些人来昭纯宫。
喧闹了半晌,外头隐约传来恭送的声音,应是李踪离开了。
紧接着门口又传来脚步声,韩蝉侧脸去看,就见崔僖亲自端着汤药进来,对上他的目光,放下汤药抚掌赞叹:不愧是太傅大人,这般境地,竟也能转危为安,陛下知道了真相,如今恨不得对你掏心掏肺。就是赵大人的亡魂,恐怕要不得安生了。
韩蝉撑着手肘,缓缓坐起身,混了银丝的长发自肩头滑落,却半点不见孱弱:崔常侍与赵家非亲非故,未免操心太多。
我只是不忍见陛下一腔情意,却被太傅大人玩弄于股掌罢了。崔僖面上笑吟吟,眼神却带着探究:太傅大人就半点不觉得亏心么?
我之行事,向来俯仰无愧于天地。韩蝉轻蔑一笑:你对皇帝又有几分忠心?何必假惺惺。
崔僖闻言笑容愈盛:太傅大人这就错了。我这人虽睚眦必报,却也从不欠人恩情。陛下提拔我,我为陛下办事。这恩情已经还了。
他将汤药放在韩蝉手侧,最后只道:太傅趁热将汤药喝了吧。我还有事,就不与太傅多闲话了。
见他退了出去,韩蝉端起案上汤药一口饮尽,垂眸思索着,这个时候,李凤歧该已经拿到了解药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本该是李凤歧与他联手,将当年真相公诸于世,逼迫李踪禅位,让皇位重归正统。如此两全其美的法子,可偏偏李凤歧冥顽不灵,他只能使出下毒之策。让他看清所谓的兄弟情深。
却没想到即便如此,李凤歧也不愿与他合作。
既然如此,他便只能用自己的法子了。
韩蝉赤足下床,推开窗看着外头恢弘的宫殿群,轻声道:这皇位,只能由殿下的血脉来坐。
***
叶云亭与老大夫,寸步不离地守在李凤歧身侧。
李凤歧见他一脸担忧,有些好笑又有些暖意,拉过他的手哄道:你去睡一觉,说不得我就好了。
睡不着。叶云亭睨他一眼,将手抽回来,又去问老大夫:可有什么不同?
老大夫几乎每隔半个时辰,就要给李凤歧把一次脉,再以银针试探他的双腿。如今已经是傍晚时分,老大夫却一直没有给出结果,实在叫他有些担忧。
确是解药。老大夫反复对比了几次脉案,面露喜色:王爷体内经脉在逐渐打通,双腿寒毒的毒性也有减弱。只是现在时间太短,瞧着还不明显。
叶云亭一喜:当真?那要多久才能彻底解毒,重新站起来?
老大夫摇头:说不太好,但毒性确实在减退。他沉吟片刻道:我再开两副药,辅助清除寒毒。这些日子我暂住王府,随时调整药量。王爷若是有任何情况,可随时唤我过来。
叶云亭一连道了三个好,叫季廉去给老大夫安排住处,接着想起什么,又肃容叮嘱道:王爷解毒之事,决不能外传。对外便说是王爷寒毒发作了,有些不好。
老大夫自然知道其中轻重,点头应承下来,才随着季廉出去。
反倒是李凤歧被冷落在一旁,忍不住出声提高自己的存在感:怎么看着比我还高兴?
自然高兴,叶云亭转过身,在他身前蹲下,轻轻摸了摸他尚未恢复知觉的双腿:以后你就不必为寒毒所苦了。
他是亲眼见过李凤歧寒毒发作的模样的,虽然后来李凤歧每次寒毒发作时都有意避开他,但他偶尔看见他腿上新增的伤痕,便知晓必定寒毒又发作了。
只是李凤歧不希望他跟着担忧,他便只能装作未曾发现。
李凤歧看着他面上由衷的喜色和藏不住的心疼,忍不住抚上他的后颈:不是叫你不要看,又偷偷看了?
先前叫叶云亭撞上含毒发作实在是意外,他一个人忍受痛楚就罢了,并不希望叶云亭也跟着难受。
我没偷看。叶云亭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但我又不瞎,腿上的新伤我看不见么?
以后不会了。李凤歧低低笑起来,压着他的后颈在他额头轻吻了一下:不会再叫你担忧。
大话少说。上战场的将军,叫人担忧的时候还能少了?
叶云亭拍开他的手,站起身来不再理会他,自去叫人备水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