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闻言将锦盒在桌上一字排开,掀开盖子叫他挑选:一共做了十来套,不过时间太赶,只来得及赶出两套。
叶云亭低头去瞧锦盒里的衣裳,一套银白,一套深紫。银白素雅,夹棉长袍并不显厚重,外头罩一件烟灰色长衫,有种水墨画般的雅致;深紫则更贵气,柔软皮草做里子,上好绸缎做面,在衣襟领口等边缘处滚了一圈,露出黑色的毛边。除此之外,还有一件黑色狐裘,长靴,并发冠佩玉等等配饰,从上到下,置办的十分齐全,显然是吩咐之人用了心思的。
叶云亭思索了一番,挑了紫色那套。既然是见客穿着,总不好太素淡。
他捧着衣服,向李凤歧道谢。
李凤歧此时已经自床上坐了起来,正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裳,宽大的衣袖滑落,便露出一截精致腕骨。
他眯起眼来,冲叶云亭笑:就当是前日晚上的赔礼,我在军中待久了,难免沾染了些粗野孟浪之气,大公子莫要怪罪。明明是解释那天晚上言语误会,但话从他嘴里吐出来,总多了几分旖旎缠绵,就仿佛那晚上还发生了别得什么似的。
叶云亭不欲纠缠这事,抿了抿唇,神情平淡道:王爷言重了。
说罢就捧着衣服去屏风后面更衣。
这两人你来我往,话里有话,五更在边上听着,心里惊涛骇浪,面上却要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懂。他低垂着脑袋,眼睛悄悄往上瞟,瞅瞅自家王爷,再瞅瞅那扇屏风。心说娘诶,王爷腿都这样了,竟还雄风不倒,不愧是王爷!
等叶云亭更衣出来,就觉得五更看他的眼神充满怪异。
他微微蹙眉,低头看自己,不太确定道:是不太合适吗?
五更狗腿之情溢于言表:特别合适,王妃穿这身,简直就是仙人下凡!若是外头大姑娘小媳妇看见了,怕是都要走不动路。
他的言语表情动作都过于浮夸,叶云亭蹙了蹙眉,看向李凤歧。
感觉还是王爷靠谱点。
李凤歧瞥了五更一眼,颔首道:五更没读过书,来回就只会那两句话夸人,不过话糙理不糙。这一身很衬你。
他也没说假话,叶云亭穿着这一身,着实合适。他平日多穿素色,更显清雅温润。如今着一身华贵紫衣,如白雪绽红梅,灼人心魄。
听李凤歧这么说,叶云亭才放下心来。
他唤来季廉将其余衣物收拾好,又等李凤歧更衣之后,方才前院行去。
下人来报,齐国公一家已在前厅等候。
*
前厅,叶知礼喝完第二盏茶,仍迟迟不见人来,他重重将茶盏搁在桌面上,虽碍着这是在王府没有出言指责,脸色却也十分不好看。
殷红叶坐在他身侧,扫了低眉顺目的侍女一眼,不悦道:我们已在此处等了半晌,却不见王爷王妃身影,可是你们这些下人偷懒,没去通传?
夫人恕罪,我等已经通传过了,只是往常这个时辰,王爷与王妃才刚刚起身她说着抬头看了脸色不虞的殷夫人一眼,不敢再往下说。
她们这些人本来就是宫里送来的,并不得永安王信任,平日无事连里屋都不许进。她们倒是去通传了,但里头伺候的只打发了一句王爷王妃刚起身,叫他们等着便没了下文。
这原话他们也不敢说,只能两头受气。
殷红叶闻言越发不快,她是个受不得气的,阴阳怪气地讽道: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话音刚落,就听一人道:殷夫人在这王府里喝了两盏茶,倒是品出了些真意。
殷红叶循声望去,就见李凤歧与叶云亭并肩而入。两人穿了同样的紫色衣裳,只一个色深些,一个色浅淡。就连腰上佩着的腰佩,也是一对。
她眯了眯眼,拉了呆愣出神的儿子一把,与叶知礼一同起身见礼。只是礼虽行了,嘴上却不肯认输:王爷这府上的茶是好茶,就是喝了两盏,有些腻味了。
就差直言他们怠慢客人。
李凤歧漫不经心瞥她一眼:既然夫人嫌腻,那便少喝些。说罢抬手,命人将茶盏撤了。与直接赶人无异。
没想到他行事如此不留情面,殷红叶脸色一变,还要出言,却被叶知礼按了按手臂。她只能不情不愿地安静下来,剜了叶云亭一眼。
叶知礼倒是更沉得住气,他端起一副慈父面孔,温声道:我与云亭久未相见,很有些话要叙,王爷可否让我们父子单独说说话?
李凤歧皱眉,手指不耐地在轮椅扶手上敲了敲,觉得叶知礼果然没认清形势。
齐国公要与王妃单独叙话,却来问我同不同意?他讽笑了一声:我想齐国公搞错了一件事。我这永安王府的规矩可和齐国公府上不一样。他伸手点了点:这永安王府如今有三个主子,除了母亲与我,便是云亭。
他瞧着叶知礼如同猪肝的脸色,不紧不慢继续问道:齐国公可明白我的意思?
叶知礼哪能听不明白他的意思,永安王这是明晃晃地告诉他,叶云亭也是这王府里的主子,他要同叶云亭单独叙话,便亲自去问叶云亭。
这是叫他这个做父亲的,低声下去求儿子。
简直就是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