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这奴才她竟敢瞪他了。朱辞远瞧她脸气的红红粉粉的,觉得十分有趣,遂拈了颗松子吃进嘴里,打趣道,“可有偷吃?”
怀恩一阵心虚,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奴才岂敢。”
朱辞远遂不语,只专心吃着松子,怀恩瞧他不再说说话有些焦虑,不知自己求情的话该如何开口,见朱辞远停下了动作,生怕他失了兴致要离开,赶忙将食盒转了转,“殿下再尝尝这山核桃,一股奶香味,很是香甜……”
瞧见朱辞远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知道说漏了嘴,只描补道,“有剥碎的,奴才才不舍得弃,便吃了几颗。”
朱辞远但笑不语,拈了颗核桃仁送进嘴里,嚼了几下,的确有奶香。看着怀恩期待的小脸,也只得在心中叹了口气,无奈道:“说吧,要求我什么事?”
被戳破了心思,怀恩小脸红了红,还是央求道:“等奴才伤好了,可以不去外院吗?让奴才回来伺候吧。奴才在外院搬煤洒扫,此次又挨了板子,吃尽了苦头。日后定当铭记谨言慎行四字。再不敢懈怠了。”
朱辞远看着他殷红的嘴儿嘟起,一张一合的,脸这几日也养的娇圆白皙了几分,衬得更加憨纯可爱。原还想让她再忐忑几日,吃足教训,可又鬼使神差地“嗯”了声。
怀恩听到后欢喜不可自胜,在床上打了个滚,扯了伤口疼的呲牙咧嘴得不提。
又是七八日过去,天气越发冷了,滴水成冰。怀恩此时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便再按耐不住。她本就是个跳脱性子,窝在房里这些天生生要发霉了,便早早央了朱辞远说伤已好要回去。朱辞远见她实在憋闷的不行,便也同意了。
她这一出来,便迫不及待去找了秋儿探问情况,听闻那德全已然上钩,乐不可支。恰好尚食局今日给皇帝做了果木烤鸭,剩下的鸭骨被秋儿煲了鸭骨汤,见怀恩来了,给她盛了一碗。撒了些葱末、红油、芝麻,大冷的天里怀恩一碗下肚,顿时热腾腾的,五脏庙被熨帖得舒展开来。待白汤喝完,怀恩便捧起鸭骨来啃,上面还有不少肉呢。秋儿见她吃得尽兴,便又捧来一碗,直吃得怀恩打嗝才放下碗来。秋儿原来还听闻怀恩受了杖责又挪出去养病,现下见她气色胃口均好,倒是安心下来。怀恩只嘱咐她万事自己小心,莫要被王若婵发现端倪,惹祸上身,便回端本宫去了,只等一切水到渠成。
朱辞远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看书,一抬眼便见怀恩从外头走来,摸着撑鼓的肚皮打了个嗝,有些失笑。再看她行走间仍有些跛,知伤没好全便忍不住出去放风,真是个脱兔性子。
眼见她走到门口,忽地顿住步子,往自己袖间嗅了嗅,又将双手在衣袍上抹了抹,才进了门来。朱辞远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想她方才手舞足蹈的跳脱模样,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去哪儿了?”见怀恩走到自己身边侍立着,抬眼问道,却恰瞥见她红红的小嘴油光光的,很是鲜亮可人。
“奴才去给殿下催膳了,到了尚食局那香味馋的奴才肚子都饿了,却也不敢耽搁,着急回来,差点在路上摔一跤哩!”
朱辞远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只淡淡地笑,也不戳穿她,将书页翻过几页,又指了指梨花木小机上的糯米梅花糕,“这个赏你,且先垫垫肚子。”
怀恩面露迟疑,只得谢恩接过,却实在没肚子去吃了。
“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吃?”
怀恩抬眼见殿下正看着自己,只得硬着头皮咬了一块,刚苦着脸咽下,便打了个响嗝,抬眼见殿下正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早看穿了自己的小把戏!这是故意捉弄她呢!便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将梅花糕往小机上重重一搁,招呼也不打便出门去了。
朱辞远也难得愣了一下,倒也不恼,只觉得纵得她无法无天了,竟一点不怕自己了,一会儿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一会儿又觉得回头要敲打敲打,否则不知她那跳脱性子又要惹出什么祸事来。
下午也无事,怀恩便缩在被窝里,有些后怕,她今日哪来的胆子敢和殿下甩脸子哩!翻了个身,觉得明日伺候时定要好生忏悔一番。正闷闷地想着,抬眼见三喜正看着自己,那记恨的眼光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三喜忙转过眼去,拿了桌上的瓜子来磕。
“三喜,你倒杯茶来给我。”怀恩笑眯眯的,他方才的眼光让自己很不爽呢!
三喜敢怒不敢言,只得倒了杯茶递给她,毕竟现在谁不知道她受殿下看重呢。
怀恩正喜滋滋地喝着,忽然房门敲了几声,走进来个小太监,怀恩认得,是外院伺候的,名叫来福。
“怀恩公公,外头正发着新制的冬衣,想着您伤还没好,便替你拿过来了。”
怀恩只道辛苦,在三喜嫉恨的目光里打发了来福。
怀恩正喜滋滋地抖开冬衣来看,忽见一纸片如雪花般落下,其间隐隐有墨迹,心中一紧,忙收了手,随意整了整冬衣。
三喜正好奇琢磨着,忽被怀恩叫了声,“三喜,你没听方才来福说的吗?正在发冬衣呢,难不成你也有人来送?”
三喜听得这句怒火中烧,被激得几要发作,不就是被殿下看重吗?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只忍下心头怒火,大步流星出得门去,砰得一声将门甩上。刚出了门三喜就朝脚下啐了一口:“小人得志的玩意儿!”
正要在往前走,却忽觉不对,想想怀恩平日里虽受宠,却极少这般夹枪带棒地讽刺人,倒像是故意激怒自己支开,再回忆她方才举止异常,心中更加确信,忙掉转步子走了回来,将窗纸舔个洞朝里头看去。
怀恩心如擂鼓迅速扫了沿纸条上的字,帮忙将纸条撕碎扔进了炕底的烧筒里,将被子一盖过头兀自发慌生闷去了。
夜里纷扬落起雪来,不算繁密,但朔风凌厉吹得雪片直往人脸上割,吴祥却不敢耽搁,晃着大肚腩迎风面雪进了书房,引得烧起的烛火摇晃将灭复又再度烧了起来。
吴祥拍打下身上的雪,给值班的宝顺使个眼色命他退下,之后便匆匆到朱辞远面前跪下。
朱辞远蹙眉抬眼。便见吴祥叩首急急禀道:
“殿下,这端本宫中有郑贵妃的奸细!正是怀恩!”
吴祥抬眼见朱辞远并没有发问的意思反而眉目沉沉地看着自己,赶忙再度叩首:“殿下明鉴,老奴虽不喜怀恩,却绝不敢拿此等大事胡乱编造。此事乃是与怀恩同屋的三喜发现端倪,报给老奴的。”
吴祥将事情大略讲了一下,抬眼见殿下眉眼虽然沉郁,却始终未发一言,心中正暗暗发急,忽听得朱辞远道:
“把三喜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