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镜立在墙头,轻声问:“此地?前日夜里荣五失踪,就是在此地?”
这儿是金陵富贵人家聚居之地,又不是荒郊野外,说没就没了?该不是在哪家藏起来了吧。
李沽雪明白温镜的疑问,他肯定道:“就是此地。奈何两边儿人家俱已一一查问过,绝没有人家窝藏荣五,不敢也不可能。”
唔。“不敢”是说这些人家和荣升台没关系,不会收留荣五;“不可能”是说李沽雪已经通过某种渠道查验过。李沽雪和他一道连夜赶来,是没这个功夫的,那便是他背后的人,两仪门的人。温镜想,两仪门这么牛批吗,十几家豪宅,一个白天的功夫,说搜完就搜完。
但他也没细想,凝目朝巷中看去。
两人在金陵城东北一条小胡同。说是小胡同,却其实并不很小,路也没有很窄,两架马车或可并行。只是路两侧一边是高宅大院,另一侧是大院高宅,将这条巷子夹在中间,显得格外阴暗幽长。
温镜简直可以想见这里白日里的光景:这巷中前半日投着一边高墙的阴影,后半日朱阳西移,另一侧的阴影又如期而至——左右是照不进这条巷子的。
或朱漆或青石或牙白的高墙间或开有几扇小门,门旁停着送菜运货的板车,甚至远处还有一架泔水车。
他忽然鼻尖一动,悄声问李沽雪:“你闻到了吗?”
李沽雪也悄悄地:“闻到什么?泔水味儿?泥味儿?”
…不是,是一种很奇怪的香味儿。说是香,闻来却并不怡人,那味道很浅很淡,温镜没有闻到过。他再凝神去嗅,却又好像无影无踪,他看看墙内的画阁亭台,心想大约是哪家娘子房中的熏香?
有人喜欢这个味儿么,他微微一甩头继续查看四周。
这便是传说中的后门一条街吗。温镜看着地上的石板,墙内红桃绿柳垂檐相向,墙外是经年的灰尘秽物混着潮湿堆积成的一层污垢,即使是夜间也能看出一种难以形容的黏腻来,上头来来回回都是车辙痕迹。
脚踏在其上…温镜是拒绝的,因此他立在墙头。不过这泥…他问:“押送的马车无迹可寻么?”
李沽雪暗道一声聪明,也不隐瞒:“找到了,就在巷子出口。”
温镜问他:“现在呢?”
“还在那。”
温镜扬了扬眉,意思是那你还废什么话,直接去看啊。李沽雪摸摸鼻子,指了个方向,嘴里问道:“这里不看了?”
“你不是看过了?”温镜人早已飘出去几尺远,几句话沿着在金陵深秋的晚风,消散在繁华背后的这条小巷子里。两边人家既然都查过,这儿还能漏了什么不成,若有线索还等得到现在。
两人到了路口,一架毫不起眼马车安安静静靠在边上。温镜四处看了看:“随行的没有看守的人吗?”
“有,说是有四个随守马车的。”郡府的府兵。
温镜略一思忖:“马车,马呢?”
问得好,这也是李沽雪看了他师弟留下的笺子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要说荣五带着伤一打四,然后毁尸灭迹,有这样的功夫必然用不着骑马,缘何连人带马都不见了踪影。
他却还没解释,温镜那头已自言自语道:“不对,马蹄声动静太大,荣五不会骑马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