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敲击之声愈来愈近,愈来愈响,也越来越沉重。
同样沉重的还有老瞎子的神色和徐胜的鼻息。
在这样昏暗的夜里,在这样空旷孤寂的山林中,猛然响起这般突兀的声音,任谁也不会坦然处之,不敢掉以轻心。
那根琴弦被老瞎子捏在手中,微微颤动着,细细的一根,却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
声音响了一阵,突然开始变小,待到完全消失之际,徐胜却猛地瞪大了双眼。
远处,正前方,一个灰白色的圆点,正上下浮动,飘忽不定。
老瞎子竖起了琴弦,严阵以待,已然摆好攻击之态。徐胜屏息,出神地望着老瞎子,他看到,老瞎子的身后似乎围绕着一团气,凝成了一股势!那根看似细微的琴弦,此刻却分明刚硬到了极点,锐利还甚于宝剑!
“来者何人?”老瞎子沉声问道,罡风猎猎,衣衫飘动,不怒自威。
“这儿是我的居所,你们到了此处,难道还不许我出来迎接吗?”一个浑厚而又中正的声音响起,虽迎风从远方而至,却依然清晰异常。
“哪有这般迎客之礼?”老瞎子上前一步,呼喝而出:“连‘伏魔咒’都敲出来了,莫非是将老夫当作邪祟了?”
“哈!哈!哈!哈!不必在意,权且是试探而已,你听我这不是已经停了吗?”
“试探的可还满意?”老瞎子轻轻后退,还转四周,略一思索,方才散去功力,神色变缓,收起了琴弦。
“满意至极,怎敢不满意?前辈的修为还在贫僧之上,这次倒是我孟浪了,还望前辈多多见谅。”几句话的功夫,那灰白色的圆点已然到了切近,徐胜定睛观瞧,呀!竟然是个和尚!
真真的一个和尚,穿着一身灰白色僧衣,胖的过分,少说也得有三百来斤,个子不高,比之常人还要低矮,圆滚滚的。从远处看,可不就是个圆点吗。
老瞎子缓缓退回了火堆旁,也不理睬,盘膝坐下。只是,那根琴弦还被他捏在手里,显然他还有戒备。
徐胜紧紧站在老瞎子的身侧,直勾勾地望着面前的胖和尚,细细打量着。
虽说这和尚长相和善,并非什么魑魅魍魉,但既然深更半夜的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而且使得老瞎子严正以待,那么就绝非凡俗,绝不能掉以轻心。
不过还好,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和尚似乎还不足以威胁到老瞎子。
和尚肥头大耳的,满面油光,若不是身上的一袭袍子和头顶的几处戒疤,还真会人误以为是市井屠夫。他倒是和蔼,两眼眯成了一条缝儿,脸上笑嘻嘻的,看不出丝毫歹意。但徐胜知道,万事不能只看表面。
“坐”老瞎子并不起身,也未示意,只是头也不抬地干脆说道。
“分明我是此地的主家,你倒是不客气,竟搞得我像是个宾客。”胖和尚笑着说,倒是豪爽地坐下了,与老瞎子面面相对。
“这山林自古有之,为何以你为主,而以我们为客呀?”老瞎子淡淡开口,苍老的声音里听不出悲喜。
“哈!哈!哈!,贫僧在此地寓居多年,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尽皆与我有关;山中林木,林中走兽,多年来听我诵经,蒙我恩惠,受我照料,自然我就当是此地之主。”胖和尚轻声说道,底气十足,似是有理有据。
“一派胡言!”老瞎子声音骤大,“你在这山林居住,占着山中之地,燃着山中木材,吃着山中林产;你只言山林因你受惠,怎不道你被山林供养?事实上,你才是承惠者。况且,你在山中诵经,完全就是一厢情愿,那些鸟兽林木,可不喜欢你的聒噪,没准还以为你在放屁呢。”
“这”和尚无语,一时愣神,沉吟了一会,复又说道:“你又非此山林,如何知山林之思?”
“你又非我,如何知我不知?”老瞎子面无表情,平静开口。
“同理,你又怎知我不知你不知?”
“若以此推,则无尽也,不必再谈。”
“有理”胖和尚歪头想了想,一拍大腿,从怀中掏出了个葫芦,打开了,“咣咣”猛灌两口。
酒!
徐胜就在胖和尚近前,不过丈把远的地方,此际清风卷着热气夹带着酒香,直直冲入他的口鼻。徐胜借着火光,再次对胖和尚仔细端详。那灰白色的僧衣上,有几处很明显的黄褐色斑点。
油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