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要手脚并用地往上乱划,但他的脚被缠得紧紧的,那些东西似乎还在不断蔓延,想把他的腿也缠住。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能弓起身子去撕扯,然而越撕扯越紧,几乎立刻就把他的手也缠了进去。
肺里仅存的那一口气也用光了,肺部因为缺氧而泛着疼痛。他脑子里的理智还有,知道无论如何都得憋住这一口气,不然遇上倒霉的时候可不只是喝几口水,搞不好一口就够把他溺死。
可是这真不是想憋就能憋得住的,他觉得自己再不捂住自己的鼻口就实在是一刻也坚持不下去了。可是他的手被缠得抬不起来,在这生死一刻的关头他几乎是拼上了最后一股力气狠狠一扯,手上缠着的东西没有断,却把连着它的东西从淤泥里扯了出来。
在黑漆漆的水里,黑黑白白的一团被揪出来之后借着水的浮力与他面对面,他的视线顿时迎上了两个黑漆漆的洞。
人、头、骷、髅——高学夫默默跟那个骷髅对视片刻,这口气终于憋不住了。
最后一串气泡无情的从鼻孔流窜而去,就在这一刻柯正亮一把抓住他往上拉,高学夫反应也算快,慌忙抬手捏住鼻子,拼了老命也要阻止这本能的吸气。
柯正亮拉着他快速上浮,那些人头骷髅却还缠在他手腕脚踝上,跟挂着一串铃铛似的磕磕碰碰一路拉出水面。
刚一出水高学夫用力吸气,美好的空气伴随着鼻腔里残留的水呛得他咳了几下。不等他松一口气就觉得脚腕一紧,又一次被拖了下去。
高学夫反应不急,又是一串气泡咕噜噜地冒了出去。
他到底是犯了什么流年——
缠住他的那些骷髅都已经被拉出了淤泥,高学夫在水里一低头,就见到先前在湖水里的那个女人正拉着他的脚腕想往深水里拉。
水里光线很暗,他这匆匆的一眼只能勉强看到她的上半身,下半身却像一个庞大的阴影,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柯正亮这时候也已经迅速反应,一个返身就从湖边又窜进湖里,一拳头正打在那女人的脸正中,仿佛以鼻子为中心顿时凹陷下去。
女人终于疼得松了手,一转身就往水底逃去。
高学夫这才看清这哪里是女人,她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却长在一个巨大的鳖壳子里。那女人的腰身就长在老鳖脖子的位置上,这一转身鳖尾一扫带起巨大的水流,柯正亮也趁机又一次把他拉出水面。
高学夫上了岸顾不得其他先猛咳了一通,等缓过气来却看到大家都一脸惊悚地盯着他,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他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脚上还丁零当啷地挂着那些人头骷髅,缠住他的东西不是别的,就是骷髅上的头发。
上了岸,没有了水的浮力,那些头发终于不再动。高学夫几把把手脚上的头发扯下来,杨丰旭略寒地向老人求证,“老人家,这些是……?”
老人叹了口气,“这大概就是那些被当做供品的女孩吧……听说水神在时,这些女孩不论死活,最后都逃不过被吃掉的命运。”
妖怪间流通的信息显然跟人类得到的信息不太一样,人类只管把供品送到,送到之后也就再也见不到,是生是死从此就没了消息。
所以他们也更情愿把水里的东西当做神,那么至少可以幻想和自我安慰。
但妖怪们却往往会知道一些更真实的消息,那些被送去的女孩也许有的并不那么让水神满意,直接被淹死之后吃掉了事。或者让水神比较满意的,也许多留两天,最后却也被活生生的吃掉。
再或者太让水神满意了,说不定都不用带回老巢,就地直接一口活吞。
所以最初是没有水神娘娘的,最初那些女孩子留下的,只有散落水底淤泥里的白骨。
大家正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白骨,放这儿也不是,扔回水里也不是。却见月见已经蹲下去一颗颗把它们聚集在一起,徐舰问:“月见妹子你这儿干嘛呢?”
好好个小姑娘在这儿倒腾骷髅头看着还真诡异,她也真下得去手。
月见抬起头来说,“我想把她们埋了,她们一定不想再回到湖里去。”
徐舰在心里想:几个骷髅头哪儿还会有想法啊。但他嘴上也没说,继续发扬风格,助妹子为乐,“我帮你挖坑啊。”
忙他固然是要帮的,但骷髅头他可不想碰,那就只能干体力活了。
杨丰旭和高学夫两个沉默了一下也默默去帮忙找了树枝刨坑,只有娃娃和月见一起一颗颗摆好骷髅头。
他们挖坑的间隙一转头就能看见那个小小的白胖的娃娃两手捧着骷髅头小心放好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头皮发麻。
埋好了骷髅,杨丰旭才问老人,“刚刚那个东西会是水神吗?”
虽说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是水神应该是男的,或者说雄性,但现在想想所谓的水神娘娘并不是“水神娶妻”,而只是供给水神的食物。
那水神也不一定就是男的了?否则为什么刚刚那个女人会跟这些祭品一起出现?
但老人听了他的问题却摇摇头,“不像……虽然我也不能确定刚刚那是个什么东西,但跟传闻中描述的水神并不像。”
这时候高学夫开口了,“——是鳖幽灵。如果只对照外形的话,这种形象在书上被定义的名称是鳖幽灵。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鳖。”
杨丰旭恍然,难怪看上去那女人下半身黑漆漆的一大团,原来是鳖壳。
这时月见闷吭吭地凑到高学夫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