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将信将疑道:“真的?你没骗我?”
风清扬佯笑道:“我骗你作甚?都是你性子太急,话未说完便寻死觅活的,若非在下会几手三脚猫的玩艺,姑娘可见不到这世上的日头了。”
那姑娘放下心来,忽然晕红双颊,羞涩道:“多谢公子了。”
风清扬计已得售,心下甚喜,却怕言语之际露出马脚,忙道:姑娘伯是饿了吧,我替姑娘取饭去。”转身出房。
到得院中,死自后怕不已,心头抨评乱跳,倘若被姑娘得知实情,真不知该如何了局。
解风从屋中跟了出采,苦笑道:“兄弟:你这一招能撑几时?纸包不住火,终有瞒不下去的一天。”
风清扬道:“涯得一时是一时,若是寻不到解药,她也没几天活头,能骗得她安心人士,也是功德无量。”
解风见他神色凄楚,两目含泪,劝道:“兄弟也不必太过伤心,这姑娘所中的是慢性剧毒,想来不致发作太快,本月十五乃五岳各派联盟之日,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到场祝贸,以数百位高人异士之能,未必便解不了这区区小毒。”
风清扬闻言,登即心开目明,拍手道:“我怎地忘了此节,有少林方丈、武当掌教、峨媚掌门这些高人,还有甚办不到的事。喜笑颜开地取了粥来,喂那姑娘吃下,姑娘娇羞不胜,但双手团挛,实是无法自理,只得红着脸喝了碗粥。
寺中有一辆马车,风清扬将那姑娘抱上马车,与解风坐在前面;扬鞭催马,向华山进发。
大车疾驰数日,已进华山地界,路上武林中人逐渐多了起来,客栈、饭店皆人满为患。
解风叹道:“五岳结盟,果然惊动武林,有许多数十年未出的名宿高人也静极思动了。”
风清扬全副心思放在车里的姑娘上,对过路行人未加注意,兼且一向少与武林中人交往,纵然注意也认不出几人,听了解风的话一怔,说道:“五岳结盟旨在联手抗魔,这些隐居已久的的高手出来凑甚趣?”
解风笑道:“他们哪里是清高自持,甘心归隐,只不过是尊师段大侠当年锋芒成盛,这些人自付不是对手,有的爱惜羽毛,惟恐堕了名头,有的畏祸自重.闭门不出,名为归隐,实则是龟缩,这几十年的日子伯不好过。而今见尊师真的坚隐不出,他们倒耐不得寂寞,颇思东山再起,有番作为了。”
风清扬听他随口道出几位世家子弟的名号,亦无心理会,掀起车帐,向里望去。
那位姑娘数日来一直昏昏沉睡,据解风推测,她所中的奇毒乃是渐渐消耗人的精血体能,到得死时怕只会剩下一包皮和骨头了,所幸筋脉拘挛的情状没再继续,但气力却日减一日,近两日来若非风情扬隔几个时辰便为她输注一次内力,鼓动气血流动,此时大概已是半个死人了。
风清扬和解风均有满肚子话要向这位姑娘询问,却也只好免开尊口了,而预期的拦截、袭击等等俱无,看来那位神秘的幕后人耐性也是一等一的。二人愈行愈是心情沉重,对方下手愈晚,准备得便愈是充分,发动之时想必是雷霆一击,令人掩耳不暇,风情扬武功虽高,要想护得两人周全,也殊无把握。
天色已晚、风清扬不愿投宿客栈,以免被宵小之辈所乘,回旋余地太小,则难以脱身,野外空旷,独孤九剑八面威风,纵有强敌攻袭,亦可自保有余,缓绳一抖,驱车轻向路旁的一条小路,意欲寻所荒庙古刹存身。
行出不远.忽听得前面打斗声急,人声掺杂。似有多人群殴,风清扬心下一喜,暗道:
“等了多日。正点子总算出现了,且看是何方高人?”扬鞭催马,疾驰过去。
只听得“啊呀”“嗡啪〃之声中,夹杂着五人赐骂之声:“你奶奶的,臭化子、敢在葛家太爷头上动土。”“你家太爷几年没在江湖走动,小兔崽子以为江湖没王法了。”二哥,你特多话作甚,多杀几个臭化子为公子爷报仇是正经。”“三哥,你这话大有语病,不是多杀几个,而是杀尽臭化子。〃争执声中,嗡嗡之声不断。
风清扬楞然,寻思:“怎地是这五人?”
解风也是讶异之至,不知何人如此胆大,竟扬言灭了丐帮。
风清扬微一沉吟,已知端的,运气扬声,喝道:“是葛大叔,葛二叔……葛五叔吗?丐帮是自家人,快些停手。”
解风一听他喝出这五人来,登即恍然,心中却又诧异:“这五人久已不出江湖,怎地在此露面,再者这五人手上功夫平常得很,纵是遇上自己帮中寻常一般弟子,也不能打得这般有声有色”他不知前面是自己这面的弟子,还是庄梦蝶一方的,是以并不出言喝阻。
四马飞驰,转瞬即至,但见空旷的平地上,百多人围着五人死自酣斗不止,圈中五人身躯雄伟,膀阔腰圆,身形闪动之际,便有下二名攻到身旁之人被抛掷出来,手法精熟。
这五人正是昔年追随段子羽摩下的葛氏五雄,段子羽喜其朴初,全无机心,收留身旁加以调教,时时听他们浑话连篇,亦足以解颐,退隐之后却将他们留在中原,虽未明言,却是留作他日风清扬之臂助,是以传授他们一套五人合击之术。
五兄弟年近半百,本非习武的年龄,但这五人根基扎的倒也不坏,一得段子羽这等百年罕遇的武学大宗师细加指点,自是突飞猛进,数年之间,武学进境已与昔日益然有别,全非昔日之阿蒙了。他们五人视段子羽有若天人,段子羽交待下来的事,哪有不全力以赴的,十数年里,便在撞关附近的段子羽故居中精修苦练,均觉若不练得炉火纯青,未免有负段子羽之雅望,是以江湖中便没了他们的踪迹,江湖中人还以为他们随段子羽隐居昆仑了呢。
风清扬原是任在段子羽府上的,与这五人熟络异常。
段子羽归稳后,风清扬被师兄们接到华山习武,但段府故宅原是留绘风清扬的。葛氏五雄便成了风清扬看家护院的老仆。其实段府早已成为武林禁地,大内皇宫有人敢闯,可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望着庄外高悬的六大门派合送的“武林第一家”的金字牌匾,亦要远望遂巡,转身逃命的。
却说解风站在车上,见人圈外站着二十几佼高矮不等、服饰齐整的人,对这场大战袖手旁观,想是自持身份,不屑与五雄交手过招、再见圈中、五六十人结成打狗阵,服饰也是一模一样,圈外横七竖八躺了二三十人,显是被葛氏五雄抓住后点了穴道又抛出来的,心下骇异,本帮打狗阵虽不若少林寺的大罗汉阵、武当派的真武七截阵,却也是一等一的阵法,阵成之后,尚无人能脱阵而出,即便在阵中支持个把时辰亦颇为不易,不想葛氏五雄酣斗多时,竞尔不落下风,五六十人只在五人身外一丈开外游走,稍有侵近便落入敌手,不免点穴、抛掷之运。
只听葛氏五雄“呀”“哇”地乱跳乱叫,神情喜悦不胜,一人道:“大哥,是公子爷的声音。”另一人道:“啊哈,不是公子爷是谁,旁人谁敢叫咱们大叔、二叔……
五叔的。”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道:“不是不敢,而是不愿,平白无故的,人家叫咱们大叔、二叔的作甚?”一个粗声瓮气的声音道:“老四.你这话贰也无理,公子爷叫咱们大叔、二叔的,那是给咱们脸上贴金,若是旁人叫咱们大叔、二叔的,岂不是要和公子爷比美,那还了得,老子非一手捏死他不可。”最后一人接声道:“是啊,想咱们葛氏五雄响当当的字号,江湖小辈见了咱们,谁不尊称一声太爷,还是大哥德高望重,年老成精,出言如金,如假包换,不服就捏死他奶奶的。”
圈外之人听他们一派胡言,既感匪夷所思,亦复忍俊不住,哄然大笑,适才风清扬一声大喝他们是全听到了,只是不知发话人是谁,但人家既言明是自家人,便伯事有误会,一个矮矮胖胖的人手中旗一摇,攻势登缓,只是困住五雄,五雄争辩正急,亦无突围而出的打算,双方倒是相安无事。
那矮矮胖胖的人一见解风站在车辕上,登即飞身过来,轻功身法甚佳,与他的身材颇不相符,拜倒在地道:
“帮主,是您老人家吗?”言下硬咽,竞尔不能接续。
解风跳下车,扶住他道,“君集兄弟,哥哥险些见不到体了。”言下也是心情激荡,不克自制,一路千里亡命,生死之域—线之隔,而今见到自己的心腹,总算自保无虞了,回首前尘,恍如隔世,他功力失去后,定力大减,不禁涕泪交流,埂咽出声。
那百多位人轰然一声围了过来,齐地拜倒车下、风清扬忙不迭飞身跃起相避,免有受礼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