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歌下意识对他就有了几分好感。
中年人面无表情,即使在黑暗里身上也透露出一种威严:“其实很简单,是塌荒的危险让我们放弃了客车,塌荒过后,坍塌下来的泥沙一定会顺着水流往下游去,我们只有往上走,才能避开那些泥沙。”
“能在那么紧急的状态下保持冷静,并且做出正确判断的人不多。”秦歌道:“我猜你肯定不是个寻常人。”
“我算得了什么,要不是你在车上提醒大家,我们这会儿肯定被埋在车里了。如果用你的逻辑,那你岂非更不简单。”
秦歌苦笑,伸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向那中年男人伸过手来。
“认识一下吧,我叫秦歌,是个警察。”
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伸了过来,自我介绍道:“我叫黄涛,在政府机关里混口饭吃。”
秦歌摇头道:“你的样子可不像混饭吃的人。”
黄涛愣一下,不置可否地保持沉默,并且加快步伐,走到了秦歌前面。
坡度还在继续,上面流下来的水已经漫过了众人的膝盖。雨更急地从天上落下来,打在人身上会让你有些痛感。所有人身上的衣服在一下车时便湿透了,这样反倒好,大家在雨里行走再没有了顾忌。只是上游下来的水越来越急,如果不尽快找个地方停下来,意外随时都能发生。
涉水上坡是件很辛苦的事,大家走得都有些跌跌撞撞。秦歌搀着冬儿,不时低头看她脸上的表情,间或在她耳边低语两句,给她些鼓励。冬儿表现得并不像他想的那么娇惯,秦歌鼓励她时,她倒反过来安慰秦歌,表示她没事。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本来走在一块儿的十四个人中间拉开了距离。黄涛仍然走在最前面,紧跟在他后面的是秦歌后冬儿。中间隔着一段距离是那个少妇模样的女人,她踉踉跄跄地每一步都像要跌倒,但结果非但走得很稳,而且速度还不慢。她不时抬头看看前面的三个人,脚下会紧走几步,似乎想赶上去。秦歌有一次回头的时候,恰好与她的目光相遇,秦歌看到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怨愤。
——她的怨愤因为什么?
与那少妇并肩的是大学生模样的女青年,她低着头只管赶路,也不知是因为走得急,还是体质弱,她已经是气喘嘘嘘,但却始终保持跟那少妇同步的速度。
在少妇与女大学生后面就是那位失恋青年,他们三个人走在一块儿,算是第二拔人。失恋青年目光始终落在前面的女大学生身上,好几次在女大学生要跌倒时伸出手去,但每次却又半途缩回来,似乎那女大学生身上,有种让他畏缩的东西。女大学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故作矜持,始终连头都不回一下,那少妇便在前进过程中,不断地拿眼瞄他们两个。
中间再隔着一段距离,就是那六位模特儿小姑娘和大胡子艺术家,还有那位民俗工作者。模特小姑娘们下车时没忘记拿上自己的行李,这番涉水赶路,让她们吃足了苦头。那大胡子艺术家与民俗工作者,除了帮她们背一些行李,在她们身子歪歪邪邪将要摔倒时,还得不断地伸手拉她们一把。
尽管如此,那民俗工作者面无表情,大胡子艺术家目光冷峻,他们帮助这些女孩儿没有丝毫的目的性。甚至他们还一语不发,似乎各自都是满腹心事。那拔模特儿小姑娘哪受过这种苦啊,走一路发一路的牢骚,那俩男人听着就跟没听见一样。
山谷中的路长得没有尽头,前方尽数隐在黑暗里,让行走的人们心底生出一些绝望。他们艰难地向前,不知道哪里才是终点。秦歌与黄涛走在前面,眼睛左右逡巡,却始终不能找到一个可避风雨的地方。两边的山势忽高忽低,但却始终异常陡峭,而且,他们知道,即使山上能找到一些洞穴或者山坳可避风雨,但在这暴雨中上山是件很危险的事,塌荒不会只发生在一个地方。
后面忽然响起一声尖叫,接着是几个小姑娘慌乱的大呼小叫。一个模特小姑娘跌倒后被积水冲走,幸而大胡子艺术家丢了手中的行李,上前将她拖住。但那小姑娘手忙脚乱地挣扎时,将大胡子艺术家也绊倒在地,于是一帮小姑娘与那位民俗工作者便齐齐动手,终于将俩人拽住。
后面的声响让前两拔人停住脚步,回头观望。
秦歌与黄涛很快便确定事情已经被控制,那位模特小姑娘与大胡子艺术家已经安全。黄涛回身大声让大家小心,秦歌注意到他说话时手从上往下挥了一下,好像一位领导干部做报告时的习惯动作,心里便更加坚定了对他身份的猜测。
“你听到了吗,这是什么声音?”秦歌边上的冬儿忽然抱紧了他的胳膊。
秦歌聆听,只有雨声。
“什么声音?我听不到。”他脑袋左右晃动,好像这样能听得更清楚些。
冬儿脸上现出些着急的神色,她说:“你再仔细听听。”她顿一下,接着模仿那声音,口中发出一些极有节奏的象声词。
“噗——噗——噗——”
那边的黄涛这时也竖起了耳朵,风雨中似乎真的有了些异样的声音,只是听得不很真切,更别说分辩那是什么声音了。
秦歌这时一脸茫然,他没听到声音,冬儿的话让他很着急。
“到底什么声音?恐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