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长胜出去到边上的德国人开的面包房,买了一大堆的西点,装了整整两个大纸袋。
丁长胜抱着袋子往里走,有人问他:“阿胜,买的什么啊?”
问的这个人,是地产置业部的,手里提着热水瓶,刚刚从锅炉房打了热水过来。
自从武汉回来,丁长胜一直懊悔自己对秦瑜说了那些话,也时刻想要寻机会在她面前表现,只是机会实在太难找了。
早上查理何当众那么说他们经理,经理虽然打了查理何,不过到底没有讲清楚,经理不是靠着一张漂亮脸蛋拿到的订单。
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跟他们讲清楚,他们经理是什么样的人。
“葛永兴这个东西,明明是我们经理找了海关副税务司出面解决的,他就跑了跑腿,现在敲我们经理一顿点心。我轮到去买点心,我们下午吃蛋糕呀!”
这位略带羡慕地说:“你们经理来了才几天?请你们吃过席面,跳过舞,这是吃第二回蛋糕了吧?”
“是啊!是啊!吃席面是洋行出的钱,吃蛋糕都是她自己掏钱的。不要说,她虽然是个女的,可比男的经理大方多了,也好讲话,不会随便就把人骂得狗血淋头。出了事情,她又有本事解决。年纪轻,姑娘家又怎么了?我们服气的。我可是刚刚接到海东厂的电话……”
丁长胜绘声绘色讲海东纱厂的事,那个兄弟说:“不折不扣执行下去?真这样?这是出了什么样的金点子啊?”
“那肯定是金点子,要不然陈华平跟了宋老板多少年?不肯按照我们经理的办法执行下去,不照样给咔嚓了?宋大少可以说他是被狐狸精给迷了,宋老板是什么样的眼光?那是老狐狸中的老狐狸,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哎呦,阿胜,让你出去买点心,等我们的脖子都伸得跟鸭脖子了,盼着你回来,你倒好在这里跟蟋蟀一样叽叽叽叽地聊不停?”他们部门的人下来,从丁长胜手里接过纸袋,往上走,“你快点上来。”
“晓得了。”丁长胜跟这位地产置业部的兄弟说,“我上去吃点心,不然被他们分完了。”
这位兄弟看着丁长胜往上走,摇着头提着热水瓶进办公室:“楼上纺织机,今天又有得吃蛋糕了。”
“怎么又吃蛋糕了?还是他们那个女经理请客?”
“还能有谁这么大方?而且事情明明是人家经理办妥的,她请大家吃蛋糕。”这位老兄转述了丁长胜跟他说的海关的事儿,“人家是有本事呀!你也不要成天说人家有漂亮脸蛋,刚才丁长胜说了,为了能够把秦经理给海东出措施不折不扣执行下去,宋老板过来把自己的亲信,给赶走了!不要自己没本事,就以为人家也只能靠一张脸吃饭。”
“想要吃蛋糕可以啊!申请调上去呀!”边上一个查理何的狗腿子说道。
“册那!就说两句,都不行啊?你当我想天天看着一张拆污面孔啊!”
查理何刚才被秦瑜打了,不仅仅是一拳头的问题,而且还是丢了面子。虽然,他已经丢了好几回面子了。
此刻,查理何听见门外的讨论,真想把烟灰缸给砸了。
查理走到门口,拉开门:“想要去楼上是吧?等明天我就送你上去。你们以为今天上头的洋人全部不在是为什么?今天,要决定到底谁滚蛋。你们认为是地头蛇的亨利滚蛋,还是洋婆子滚蛋?”
说完他把门“砰”地一声,狠狠地关上。
这个职员也是头铁的,说道:“说好的啊!明天不送我上去,就他妈的是猪猡!脑子有毛病的,当时看上人家小姑娘漂亮,叫人家来面试,没转好念头,人家确确实实有本事,又非要背后跟个长舌妇一样嚼舌根,说人家靠脸蛋靠睡觉得来的订单。帮帮忙!你自己喜欢带着亨利去堂子里睡女人,以为人家跟你一样啊?我今天把话扔在这里了,亨利上台,我就不干了!我就不信了,难道大上海就没有我吃口饭的地方了。”
“方蒙,不要发耿劲儿,没意思的。”
楼下办公室在吵架,楼上秦瑜跟同事们吃下午茶,一起聊了一下接下去的安排,有同事问:“秦经理,听说今天老外们是要决定到底是史密斯夫人离开,还是亨利离开?”
“我并没有打听过这些。咱们不用太过于纠结这块,无论是谁在,谁离开,这个部门总归在的。”
“可要是史密斯夫人走了,您也会走呀!”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大家没必要太过于纠结这个事。”这个年代的西点真的齁甜,秦瑜喝了一口茶,“淡然面对,才是最好的应对办法。”
秦瑜了解下来,铭泰已经混乱了将近一年了,如果继续两派恶斗,对公司实在不利。
显然,这次股东们决定其中一派出局,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对自己来说,经过这么多日子的学习,她基本也适应了这个时代的生活,摸清了这个时代做生意的脉络。要真的史密斯夫人败落,她就回去休息一阵子,到时候再行打算,至少半年之内,海东厂和兴华厂事情都做不完。
回去换了衣服,让妮儿的一双巧手给自己梳了个发髻,坐黄包车去礼查饭店。
秦瑜进入宴会包房,正在跟乔希聊天的史密斯夫人,一见她,立马张开双臂:“甜心。”
史密斯夫人再次拥抱住秦瑜,说:“谢谢你中午出现在汇中饭店。”
“所以,出局的是亨利?”秦瑜问史密斯夫人。